上行品第一
闻如是:一时,佛游于王舍国其鸡山,与大比丘众不可计,弟子善业第一,及大众菩萨无央数,敬首为上首。
是时,十五斋日月满,佛请贤者善业:“此众菩萨集会,乐汝说菩萨大士明度无极,欲行大道当由此始。”
于是,鹙鹭子念:“此贤者说明度道,自己力耶?乘佛圣恩乎?”
善业知其意而答曰:“敢佛弟子所说,皆乘如来大士之作。所以者何?从佛说法,故有法学。贤者子、贤者女得法意以为证,其为证者所说、所诲、所言,一切如法无诤。所以者何?如来说法为斯乐者,族姓子傅相教,如经意无所诤。”
善业言:“如世尊教,乐说菩萨明度无极,欲行大道当由此始。夫体道为菩萨是空虚也,斯道为菩萨亦空虚也。何等法貌为菩萨者?不见佛法有法为菩萨也。吾于斯道无见无得,其如菩萨不可见,明度无极亦不可见。彼不可见,何有菩萨当说明度无极?若如是说,菩萨意志不移不舍、不惊不怛、不以恐受、不疲不息、不恶难此,微妙明度与之相应而以发行,则是可谓随教者也。又菩萨大士行明度无极,当学受此。如受此者,不当念‘是我知道意’。所以者何?是意非意,净意光明。”
贤者鹙鹭子曰:“云何有是意而意非意?”
善业曰:“若非意者,为有为无?彼可得耶?”
曰:“不可也。”
善业曰:“如非意,有与无不可得,不可得不可明,其合此相应者,岂有是意意非意哉!”
曰:“如是者,何谓非意?”
善业曰:“谓其无为、无杂念也。”
鹙鹭子曰:“善哉!善哉!佛称贤者说山泽行实为第一。菩萨受此无上正真之道不退转,观而不休,明度无极,当以知此。欲学弟子地,当闻是经择取奉持;欲学缘一觉地,若学佛地,当闻是经择取奉持。所以者何?是明度道,说法甚广,是为菩萨大士所学。”
善业白佛言:“吾以为菩萨者,其不可见,名亦不可得。又所匡政皆不可见、不可得者,当何为菩萨说法?如是,世尊,所疑有著吾与物也斯不可得,赀货费耗皆非有得,但以名为菩萨,至于佛亦名也,然不住非不住。所以者何?名不可得,是故名者,非住非不住。若为菩萨说深明度意,不移不舍、不疲不息、不有恶难、不惊不怛、不以恐受,以体解而性入,是为住不退转,应于无处,当以知此。
“又,妙世尊,菩萨修行明度无极不以色住,于痛、想、行不以识住。所以者何?若止于色为造色行,止痛、想、行为造识,非为应受。明度无极不造行,为应受。受此,其不具足明度无极,终不得一切智。”
鹙鹭子曰:“菩萨何行而受明度?”
善业曰:“以不取色,不取痛、想、行、识。所以者何?色无彼受,痛、想、行、识无有彼受。若此色无彼受为非色,痛、想、行、识无有彼受为非识,明度之道无有彼受。所以者何?吾受如取影无所得,是为明度无极之行也,是名曰菩萨大士诸法无受之定——场广趣大而无有量,一切弟子、诸缘一觉所不能持也。又一切智亦无彼受。所以者何?无想见故。若想见者,终不得此为。
“若异学先泥之信不得一切知,彼先泥信解道学度入慧,亦不取色,不取痛、想、行、识,不从色见慧,不内色见慧,不外色见慧,不内外色见慧,不以异色见慧,于痛、想、行如上说,不从识、不以内外异识见慧,如是究畅从信解得道地,法意作量以为脱,便无受无所获,已受解得灭度,明度不为智想。
“如是,世尊,虽菩萨于是道不取色、痛、想、行、识,亦不中道灭度,而具如来十力、四无所畏、佛十八不绝之法也。又菩萨大士行明度无极,当以观此——何等是智慧;何所为明度;何以明诸法无所从得,是故谓之明度无极——如是观省察思惟,不惊不怛,不移不疲,如是菩萨为不中休明度无极,当以知此。”
鹙鹭子曰:“何故菩萨知已休止?为知于色,休色本性?于痛、想、行,休识本性?明度无极休识本性?明度无极休智本性?”
善业曰:“如是,贤者,其于色也,休色自然;于痛、想、行,休识自然;明度无极休识自然;明度无极休智自然。行此道者于智休止,智之自然者休矣!想休止,相之自然者休矣!”
鹙鹭子曰:“善哉!善哉!其学此者必出一切智。”
善业曰:“然,菩萨学此出一切智。所以者何?其于诸法无出无生,如是学故逮得佛坐。又,妙贤者,菩萨履行明度无极,若行色为想行,若行色占为想行,若行色不占为想行,若行色兴为想行,若行色败为想行,若行色灭为想行,若行色思为想行,若行色空为想行,若行色非身为想行,痛、想、行、识如上说皆为想行。若识有是‘吾当行,欲得行’,设有是‘如是行,如是惟为惟行此道’,为是菩萨大士为行得想之行,无善权方便,以为休于明度无极。”
鹙鹭子曰:“菩萨何行为无想无得行,有善权方便而不休于明度无极?”
答曰:“不行色,不行色占,不行色兴,不行色败,不行色灭,不行色想,不行色空,不行色非身,痛、想、行、识如上说,不有是‘吾当得行是行’,不有是‘此行惟为行此道’,如是行,菩萨大士为无想无得行,为有善权方便而不休于明度无极。又菩萨大士行明度无极,于此不近为不行不近行,不行不近亦不行斯不否行,斯不近行,斯不近不行,斯亦不近于行不行,于不近不行于不行,不否行于不近。”
鹙鹭子曰:“何故不近?”
善业曰:“如诸法无所近、无从度,是名菩萨大士一切诸法无度之定——场旷趍大而无有量,一切弟子、诸缘一觉所不能持。行斯定者疾得无上正真之道,为无不觉乘佛圣旨。”
善业曰:“是菩萨大士受拜于往昔如来至真等正佛者,乃行斯定。彼受无见,无见为定。其于定者,不知吾受之、吾已定、吾依定也,彼于是中一切不明。”
鹙鹭子曰:“云何,菩萨为昔如来所说记拜当得佛者,彼能见定,是定者乎?”
答曰:“不也。所以者何?如彼族姓子行明度无极者,为非不想。所以者何?无所明故。是以定者,非想非不想。”
佛言:“善哉!善哉!善业,说山泽行为第一辩,菩萨大士当以学此,如此为学明度无极。”
鹙鹭子曰:“佛以如此学,学智慧道者,是为学何法?”
佛言:“如此学者,是菩萨为无所法学。何以故?是法不有知明,如凡愚人专著者也。”
曰:“当何用明知此法?”
佛言:“当如不明、无所明,知明之谓也。凡愚人以专著者,欲明故为不明,由不明碍两际不知不见,不明谛法而欲于法,从法思欲专著名色,以专著故,而不知此无所用聪明之法,已不知见,亦不思惟,不观不省故堕愚数,便无有信,不解不用,是故谓之凡愚专著。”
鹙鹭子曰:“计如此学,菩萨大士不学一切智。”
佛言:“然,如此学,不学一切智。如是晓了,乃为学一切智,能出一切法。”
善业白言:“如世尊言:‘是为幻人学一切智,已学一切智乃出诸法。’如直言之,当云何?”
佛言:“吾因是以问汝,所安便说。”
对曰:“甚善。”
佛言:“云何幻与色异乎?”
“不也,世尊。”
“幻与痛、想、行、识为有异乎?”
“不也,世尊。色犹幻,痛、想、行、识犹为幻。”
“云何,善业,明是中,想知立,行五阴而为菩萨?”
对曰:“菩萨学如幻人,是中持如幻者即五阴。所以者何?如佛说识如幻,若此识六根亦然,何者意幻为三界耳?如三界即六根,如六根即五阴。”
鹙鹭子言:“菩萨闻是得无懈怠?”
佛言:“设为恶友所制必持懈怠,若得善友终不懈也。”
善业白佛:“何以知菩萨恶友?”
佛言:“其不慕乐明度无极,欲弃舍,若形想愚占文饰,违此深智更说经道,当知是为菩萨恶友。”
曰:“何是善友?”
佛言:“未起明度无极者,即劝使学,教诲之,令入斯道;为现邪行,说邪之害,是邪行,是邪害,使远离此,当知是为菩萨大士弘誓之铠善友者也。”
又问:“呼道人为菩萨,其句义为奈何?”
佛言:“所谓菩萨者,一切诸法学无挂碍,已学无碍能出诸法,故谓菩萨。”
“大士者,其义云何?”
佛言:“大士者,能聚大众为之舍家,是故为大士也。”
鹙鹭子曰:“吾亦乐其为大士者,于见——身见、性见、命见、人见、丈夫见、有见、无见、断灭见,常在为断大见。何者为说上?法度诸见渊,是故为大士。”
善业曰:“夫大士者,如一切智,意无齐同志于弟子、缘一觉,在彼无著。所以者何?悉知意质直无漏、无受、无灭,以悉知意大照菩萨,是故为大士。”
鹙鹭子曰问:“何故菩萨大士,亦彼悉知而意不著?”
善业曰:“以无意故,于彼悉知而无所著。”
贤者满慈子言:“吾亦乐其为大士者,揖人升于大乘而有弘誓之铠,是为大士。”
善业白佛:“何谓弘誓之铠?”
佛言:“菩萨束已自誓:‘吾当灭度无央数人。’已度无量无数人民皆得泥洹,知其无法得灭度也。所以者何?意法如是。譬如幻师与幻弟子,于四衢道化作人众,以为化人而斩其首。汝知云何?彼有所杀?有死者乎?”
“不也,世尊。”
“如是,善业,度无数人,为无有人得灭度也。菩萨闻是不惊不怛、不以恐受、不移不舍、不疲而无惨悴,是为有弘誓铠能升大乘,当以知此。”
满慈子曰:“吾省佛言,如我所得,当知是义为无带甲。所以者何?如佛告善业,无造佛一切法、无作成诸法者,亦无造众生者,如是义者无弘誓铠。”
善业曰:“无所束带,菩萨大士为无弘誓。所以者何?色、痛、想、行、识不著不缚不解故。”
鹙鹭子曰:“何如为色、痛、想、行、识而云不著不缚不解?”
善业曰:“色如幻人故不著不缚不解,痛、想、行、识为如幻人不著不缚不解,无有之色不著不缚不解,无有之痛、想、行、识不著不缚不解,五阴如是,诸法亦然,是故菩萨所为誓者,无有誓也。”
善业问:“焉知菩萨正升大乘?何谓大乘?何乘发住?孰建大乘?斯乘何出?”
佛言:“大乘之为乘者,为无量乘,为众生之无量也。所以者何?人种无量,菩萨为之生大悲意,以斯大乘住,湊三界圣一切智,乃建大乘,乘无从出。所以者何?有生有出则为二法,若不起不致于诸法不得者,是为无所生、无从出。”
善业曰:“大哉斯乘!为天、人、质谅王、诸世间出世善业乘,与空等弘裕,若虚空苞容众生无有量数,恒以虚闲济人无极,而为遍宣故为大乘,不见其反亦不见出。如此乘者,不从始得,不从终得,亦不中得,于三塗等故为大乘。”
佛言:“如是,善业,以能行此乘故,谓之菩萨大士。”
鹙鹭子曰:“佛请贤者说明度无极而道大乘者,有檀知耶?”
善业白佛:“吾说明度无极得无过乎?”
佛言:“不也,适得其中。”
善业言:“菩萨大士不于始近,不于终近,亦不中近,色无际,道无际,痛、想、行、识、道俱无际,是故菩萨无近、无得、无知、无明,色菩萨不知、不明、不致、不得,痛、想、行、识亦如是,都一切于一切无知、无明、无致、无得,当为何菩萨说明度无极?尚不见菩萨,何用见明度无极?菩萨者,但名耳。犹我无可专著,我者空虚不可审明,我不可明,道何可知?如是诸法无有专著。何等为色?色无生无牢固。何等为痛、想、行、识?识无生无牢固。诸法无生,无有牢固。彼无专固者,不是法不非,了无本主,当为谁说是处?无知亦无异处,可得菩萨行道也。
“如是,世尊,其闻是言不惊不怛、不舍不疲、不有惨悴,如此知行,是菩萨为能惟明度无极。所以者何?行此经时,以如是法孰观斯道,是时为不近色,不近色者不见灭也。所以者何?于自然色而不起为非色。若色费耗亦非色来,无兴衰我者,此为无二事。如谓之色是我,即由是为我色,是为造计。痛、想、行、识如法观时,为不近识,于自然识而不起为非识。若识费耗亦非识来,亦无兴衰我者,此为无二事。如谓之识是我,即由是为我识,彼为造计者。”
鹙鹭子曰:“吾省是语,于义菩萨为无所起。若无起者,何故菩萨行艰难行,为众生更苦无量?”
善业曰:“吾不乐菩萨艰难行,而大士者无艰难想以行道也。所以者何?行艰难苦想者,不能为无量人民建大利也。是以当为安隐易行之想为众生建,若母想、父想、昆弟想、姊妹想、子想、女想,当生是想行菩萨道,于一切人为己亲想。以是想将导之,见众生为若己,都一切于身不明是外内,为生法想‘斯一切为吾子’。菩萨当度此无量苦性不有怒意,若彼形截,心无郁毒,终不为苦想也。如贤者言,菩萨无起,以其无起故为菩萨。”
鹙鹭子曰:“云何菩萨而无起者?于道人法,于一切知,一切知、一切知法亦持无起?”
善业曰:“然,于佛法都无所起。”
问曰:“在佛法而无起者,其于凡人及凡人法,亦将无起?”
答曰:“然,于凡人法亦无所起。”
鹙鹭子曰:“如是菩萨于道人法,从一切知至凡人法皆无起者,是为不近不起,得一切知耶?”
善业曰:“不起之法,无欲得要也。不起之念,亦非有法可择取也。有得佛者,我以为诤。”
曰:“是如何当从未生法择已生法择乎?生死法至生法至乎?”
答曰:“云何生法不生而不生法生耶?”
鹙鹭子曰:“不生法者,不起法也,乐不起法语耶?乐起语也,如贤者乐,以乐不起之,不要。”
善业曰:“如是当乐不起不要,贤者所乐,吾亦乐说。”
鹙鹭子曰:“如善业语,为法都讲最不可及。所以者何?在所问如应答,法意不摇,其言皆妙。”
答曰:“是法意也,诸佛弟子所问应答意不摇者,于一切无所倚故也。”
鹙鹭子曰:“善哉!善哉!是为上辩。何谓菩萨诸法无倚?”
答曰:“是明度无极,即为菩萨诸法无倚。”
曰:“不一切乘是经,惟诸法无倚也。”
曰:“悉乘明度无极故,为诸法无所倚。菩萨于是无方石山处,而以默取诸法之要。如无取焉,是为行诸法而无倚行也。若为菩萨说是奥知,不疑不望而能深解,是谓知行者,已为不休如是念矣。”
鹙鹭子曰:“若不休此行,为休是念;若休是念,为不休此;如其念行而不休者,是谓常行等念等也;已念等行等者,则一切人必常有绍此行而得为开士者,如是众生亦将不休此念此行。所以者何?人不当废是念也。”
善业曰:“善哉!善哉!贤者,劝助为说是致要语。如贤者言,行等念等助一切人不废此行。夫众生自然,念亦自然,当以知此;众生恢廓,念恢廓,当以知此;众生之不正觉,而不念正觉亦不正觉,当以知此。——如是行念,吾乐菩萨思惟念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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