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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与科学之比较

发布时间:2023-07-21 15:10:12作者:大悲网

佛法与科学之比较

  重印王小徐先生名著弁言

  蔡序

  自序一

  自序二

  佛法与科学

  管义慈读了佛法与科学的瞎三话四

  答管义慈

  读‘唯物史观与社会学’

  科学之根本问题

  王季同居士传

  重印王小徐先生名著弁言

  王小徐先生者,吾吴中友第一人也。家昔客芜湖,去苏州才数百里。以爱其山水,岁必一游,游必至留园,徜徉于水榭林亭,低徊不忍去。望虎丘寒山寺,想夜半钟声,辄悠然神往。吴中向乏友,有之,自先生始。民国二十三年春,因印光大师介,访之乌鹊桥畔。古木临流,矮屋数椽,即先生之所居。一见如旧交,互证宿契,殆前缘欤?

  初闻先生习静虑,继而修净土。叩其原,乃曰:“余姓懒,罕出门,恒兀坐,作遐想。有时又胸无一物,殆入于无何有之乡,而不能述其妙。一夕,飧罢经行,忽仆地,弗省人事,久之复苏,自觉换一躯壳,心灵豁然开朗,境与虚空无二;大地山河,亦都非旧态。亟就询印光大师,师曰:‘尔前世殆一禅和子,参有悟而未了生死者。夫禅境固胜已,如未入无上三昧,犹不免于轮回,若修净则可带业往生,非乘愿不再来三界’。余服其言,遂顶礼求摄受。近虽禅净双修,但侧重净土,以其稳妥方便,了生死有把握也”。

  嗣复诘其数学师承,笑曰:‘师与徒皆一体,盖冥授默契,不自知其所以然。西人之精研数学而蔚为近代科学之母者,创自牛顿,成于卜盎;绚烂则爱因斯坦之相对论。他如罗素移其数学之造诣,以冥披哲理,几可窥占未来;与周易之玄秘,佛法之神通,似名殊而实匪异’。余闻之,恍然有省。别后,履其地,必过从。及先生卧病,往视弥勤;诟冬来竟成永诀!今取其遗著‘佛法与科学比较之研究’而重印之,欲引科学家入佛,且纪念先生是篇者,将幡然悟道,破精神哲学与自然科学之鸿沟,开人世自觉觉他之道路;则宇宙可隳,海洋可竭,而先生救世之精神,永垂不朽矣!

  窃尝向科学家略引声光天文诸学而言曰:楞严经云:‘十方俱击鼓,十处一时闻’。毗尼日用亦说:‘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在百年前科学人士闻之,未有不嗤为荒诞。迨近世收音机,显微镜先后发明,始确证佛言之真实。至于三千大千世界中含有百亿日月,为佛经中所习见者,持以质诸夙治天文学之王君,而知太阳不过银河系中无数恒星之一耳。银河系外尚有无数星云亦为恒星之集团。由此观上引诸经所说,在科学未证实前,人谁肯信?然科学重大发明,乃近百载事;犹赖其测天仪收音机显微镜诸工具,始能见能闻。若佛在二千五百年前,竟以天眼天耳等得之,何其神耶?从可知科学家多一发明,即佛说多一证据。向之目经文为神话者,其可废然思反已!

  更尝闻科学家每穷究物质本性之所以,思路往往塞而不通。举常识,如电力之必需双线,原子之独具万能,辄自问何故何因,终不能得其答案。盖形下之器,与形上之道,至此始显露鸿沟。顾器也可以技巧构成,而道也不可思议究诘。若鸿沟泯灭,上下交流,则精神物质融会贯通。科学家大梦忽醒,转识成智,当恍然由小以见大,因显而知微,遂舍其矢人之学,以学函人,则未来之战祸可消,而世界之大同可现。夫迷之,则驰心逐物,颠倒重轻;悟之,则摄物归心,圆融内外,是则唯心唯物之转变,即在常人一念间耳!由是化幻缘假合之境,顿归于寥寂空虚;自知精神之运用,灵活无方,利己利人,靡有穷极。而回顾向者贪微尘物质,图自身享受,而不恤为害群之马者,盖大相迳庭矣!

  今时过冬至,一阳复生;吾不禁拭目俟之,以期报小徐先生之运台灵爽。苏州山水佳丽,为宋范文正公父子之故里。当代印祖久化其邦,今先生复可祭于社。古德时贤,后先辉映;地灵人杰,信足征已。此亦无惑乎吾之好游斯土也夫!

  民国四十三年甲午嘉平 佛成道日新学沙门本际于台湾中坜月眉山圆光寺怀柏山房。

  蔡序

  自孔德分人类进化为三级:由神学,而玄学,而科学;认现代为科学时代,于是有实证哲学的建设。未几,美国詹姆斯亦有实用哲学的标榜。这两派哲学,都把玄学上的问题,存而不论;把哲学作为现代科学的综合;并非再进一步,把科学所不能解决的问题,设法解决它。然而科学所不能解决的问题,如精神与物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绝对的真理有没有?是人人所切望有一个答案的,于是不得已而由一部分的科学家来答覆它:就说精神是物质的作用,而宇宙不外乎物质;绝对的真理是有的,就是唯物论。这种说法,现代科学家与非科学家附和它的很多。而吾国科学家中,有不以为然而别寻出路的,就是王小徐先生。

  小徐先生有数学的天才;二十岁左右,即有关于数学的著作,为前辈所推许。数学,一方面是科学的工具,一方面,又是玄学的导线;所以希腊的毕泰哥拉斯,法国的笛卡儿,德国的莱布尼兹,荷兰的斯宾挪莎,都是以数学家兼哲学家的。小徐先生以数学家治科学,尤长于电机工程,承认科学之所长,而又看破他能力的限度。以数学家治逻辑,认西洋之逻辑,仅能应用于科学,而哲学上非采用印度之因明不可。以数学家治玄学,认为佛法中相宗的理论,非特与科学不相冲突,而可以相成。既已认科学与佛法不相冲突,则科学家如有不能解答的问题,而可用佛法解答的,何妨利用佛法?此小徐先生所以有佛法与科学一书。

  佛法与科学,对于一部分科学家‘物理外无心理’,‘物质绝对’等迷信,均根据科学,疏通证明。‘以子之矛刺子之盾’苟为真正科学家,应无不赞同。惟提倡佛法的理由,则以唯识论为基础,而以修观为方法,乃与现代柏格森的哲学相类似。柏氏假定宇宙本体为一种生命原动力,近于佛法上的阿赖耶识;以生命为‘绵延’为真的时间,因名之为‘生命流’,近于阿赖耶的‘相续不绝,喻如水流。’其认识法不恃理智而恃直观,近于佛法中之重现量;又闻柏氏亦用静坐观照法,尤近于佛法的修观了。

  然佛法的不易为科学家所信仰,乃正与柏氏的玄学相等;其最要关键,即在超感觉的意识,尚未能积极证明。佛法的宣传,随顺众生根器,本无定法;欲为科学家说法,应用科学方法作积极的证明。

  佛法的目的,在‘脱轮回苦而得涅槃乐’。苟能证明轮回为可信,则解脱轮回的需要,自然起信。今欲以科学证明轮回,照我所见到的,有下列各点:

  一、通灵术的证明。此为现代灵学家的工作,但结果尚未圆满。

  二、借尸还魂的证明。此为笔记上常有的事,然真伪甚不易判定。若于此等事发见之初,即经科学家详密考证,认为确有其事,则所谓超物质的精神,得一强证。忆十二三年前,山东有一农人,暑中猝死,不久复生,简直别为一人。对于妻子,若不相识;语言互不相解,索笔砚,自书姓名籍贯,为朝鲜某地崔某,并详其家世颇悉。乃一有田产而曾读书的人,非复如本人的赤贫而不识字的了。蔡君儒楷时为山东省长,曾令此人到省署试验,试令担水,几不能举步;然其先是能任劳作的,今已转为文弱书生了。又山东水道素多伏流,此人新有探流的技能,循其所指,掘即得泉;据说,朝鲜人习此者颇多;然本人则素无此技的。如此事果确,则是官体上后天习得的能力,也可附随于灵魂的移转而获得,岂非值得研究的事。可惜崔君的事,已成过去,但现在报纸上亦偶有借尸还魂的记载,若于发见的机会,为科学的探讨,不轻放过;积少成多,便可为有力的证据。

  三、前生记忆的证明。记忆前生,在佛典上有多数叙述,现已无从检验。中国笔记小说中所记,亦复甚多;即小徐先生所记的苏州小孩,不习文字而能读历书,念招牌,识扇子上的字,一周岁左右,能看时报,就是一例。其他传闻所得,或重认旧居、或追寻墓地,尤与普通的早慧不同,而确为记忆的一种。苟其事果确,则灵魂的能经甲体而流入乙体,殆无可疑。若遇此等事实,而以科学方法探核之,也可为有力证据的一种。

  至于六种神通,则其事尚在科学与玄学交错的限际。例如爱克司光的透照,无线电的播音,催眠术的疗病,在未曾普及以前,涉学稍浅的,何尝不斥为妄谈?亦惟于事实发现时,严密检验,始可断定有无。

  其他若佛法各书,真伪的甄别,先后的考订,译文与原书的对勘,法语与寓言的疏证,均用最新的科学方法整理一番,也足以减少学者的怀疑,而引起其信仰。

  以上所举,皆为介绍佛法于科学所需要的工作,小徐先生既以科学家的资格,为佛法与枓学一篇,以开其端绪,尤望积极提倡,促成种种科学的工作,以完成自度度人的弘愿,这是一个信仰小徐先生所要求的!

  中华民国二十一年一月十五日蔡元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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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注]校者按蔡先生序中所引借尸还魂的例子,以事过多年,只凭记忆,故于姓氏地点稍有错会处。我查得民国五年二月间的神州日报,对此有详细的记载,曾以告著者王先生。先生因现任江西高等法院梅撷云(光羲)院长深悉此中原委,为郑重起见,未愿遽信报章,嘱为转询。旋得梅先生八月十六日覆函,谓当时曾有信致上海狄楚青君,详及此事等语。现访得原信,先行刊布如后,以资证明:

  山东省临尹龚积柄,因公来省,谈及一借尸还魂之事,玆以奉闻。山东聊城县人崔姓者,其家中曾有被盗之事;县官乃派委员前往崔姓家中,查看彼家之被盗情形。其时该家主有病不能出见官长,乃由伊子出见。委员遂问彼家如何被盗?乃彼开口答话时,语音不似本地之人。该委员问其何以口操如此之音?时有旁人在旁答曰,此即所谓借尸还魂之人是也。委员闻此,乃详加询间,则是如此云云之事也。(详在龚道尹笔记中,故不赘。)后此委员晋谒龚道尹,谈及此事。龚道尹者,乃佛教中人也,遂嘱此委员将此人带至彼道署之中,详谈一切云云。此次龚道尹来省,曾向各机关(将军巡按等处是也)言及。各机关颇欲一见此人,以资研究。数日之前,龚道尹果将此人送到济南。弟乃为之接待一切。弟曾见此人数次。此人与寻常乡人无异,毫无疾病。其说话,不但不似山东口音,且亦不似各省口音,颇有似乎福建人学说官话之意,又颇似日本人之学说中国语也。彼见弟时,亦知作揖拱手,然皆不甚熟惯;据谓是还魂后,(伊还魂已年余,特由乡间传至官场,今始得知耳。)在山东所学得者,伊并谓彼之本处不行此礼也。问其前身之籍贯?称是瑶州府山洋县人。问其何省何国?则伊亦不自知,据云,自少以来,未尝远行,只知自己本村名为刘家大坑,及其四邻之村名耳。问称官长为何?则曰称为上司。称皇帝为何?则曰称为人王。问有无年号?则曰公伙二十年。问如何纳税?则曰每年只纳米与红糖与官而已,其他无税也。问伊处有无外国人?则曰并未见过。问伊如何来此?则云当时被棉被热气逼极。(盖其时,彼家中人用棉被盖住伊身,又两头亦均压著,使伊不得动转,遂乃逼死耳。昏昏闷睡后,耳闻中有呼喊之声,开目视时,则已来此矣云云。彼处死时至此处生时,约五六点钟也。)弟细察其人,实非精神病者;且此事之发现,又非伊家自己报官者;且许久以来,均未尝藉此招摇敛钱,则其非有意作伪可知。惟伊本人不能自知其国籍;又无其他之知识;又彼所操之土音,此间复无人能知,殊为可憾耳。今将此人(乃是山东人崔天选肉体之照片,非瑶州府山洋县人刘建中之照片也。)之照片一张,及龚道尹笔记数张,奉呈大鉴。不知兄能使彼之家族来与彼通信否?兄或将此事登报,(登报后乞示知)作为一件广告,访问世间有人能知瑶州府山洋县否?若能查出此地名,则易通信矣。(龚道尹笔记中称彼为安南人者,盖就其所说之风土人情而断定耳。)

  信中所说龚道尹的笔记,现因本书著者王先生抱恙,一时未得其同意,暂缓发表。读者诸君倘欲得一睹为快,请购阅医学书局出版的佛学撮要,见第二章十五页,叙述至为详尽。书局在上海梅白格路宏昌里一二一号。廿一年九月二日志。

  胡序

  (略)

  自序一

  我做这篇自序,有三重原因:——

  一因下面的‘佛法与科学’等文不是同时做的,各篇不相衔接,读的人不易融会贯通。所以做这篇自序,就算提要。

  二因下面几篇文都是三四年前所作。我自己在这几年里亦有新的意见,所以做这篇自序,就算补遗。

  三因佛法久已被人们认作迷信了。我现在虽做了这几篇文,替佛法辩护;然而一般人有真知灼见者少,随声附和者多。恐怕肯虚心读我这几篇文的人很少。大多数人见了这本小册子的题目,就要望废纸堆里去;甚至于要说我是反动,把这小册子看作反动刊物亦说不定。所以我决定请蔡孑民,胡适之二先生登做两篇序。因为二先生都是国内学术界泰斗,有了他们的序,至少不至于受反动嫌疑了。蔡先生的序还未曾交来,胡先生先说所见不同,不肯做序。后来我说:请胡先生尽不妨发表自己意见;但必要时,我或者要再做一篇自序。于是胡先生果然做了前面的一篇序。虽然嬉笑怒骂,淋漓尽致;但我有言在前,亦不怪胡先生。然而因为别事耽搁了,所以直到如今才履行了自序的约。这篇自序就算答辞。

  胡先生说我做搭题八股。我想不到胡先生做了几十年的文章(虽不是八股,连题目都还认不清。我这篇文章明明是‘子曰学而时习之......不知言无以知人也’全部论语的大题目。怎么把它认作‘君夫人阳货欲’的搭截题呢?‘主观的我和客观的宇宙都不是真’那个结论是佛法的主脑,和基督教把上帝创造世界做出发点相似,佛教的经论都在那里边,略懂一些佛理底人没有不知道的。至于我用科学的理论来证明这个结论,那是我作文的自由。难道科学的理论科学家有专利权,只许他们用它来证原子构造,光线放射那些新学说,不许旁人用来证主观的我和客观的宇宙非真吗?我实在不懂胡先生‘拉拢来做搭题八股’,‘摭拾一二偶合之点’,‘够不上科学家所谓求真的戒律’那些话究竟何所见而云然?

  胡先生这一篇序里的警句恐怕要算是‘佛弟子的立场是迷信’一句了。他在第四段里就这样说,末段复重言以申明之。然而何以见得佛弟子的立场是迷信呢?我以为胡先生说这句话定有他的充分理由,为一般人所见不到者。不料读完胡先生的序,使我大失所望!原来胡先生并未说出一些特别理由,证实佛弟子的立场是迷信。仍不过人云亦云的轮回神通未曾见过不可信等几句空话罢了。这几句驳论理由的不充足,我已经在‘答管义慈’一篇里驳过了。(参看‘答管义慈’论轮回神通一段,本册86面)倘使胡先生对于我那段驳论的驳论,认为理由不充足,就应当再驳我的驳论;这是逻辑上公认的辩难规则。现在胡先生把我的驳论置诸不理,而仍抱住已被驳的轮回神通未曾见过不可信的成见。粗心呢?不懂辩难规则呢?怎不使我大失所望呢?

  胡先生诘问我,为什么能相信轮回神通?轮回神通里面那一项是我所亲历者?那一项是我人所亲历者?这几个问题的答语早已散见我的几篇文里了。(参看‘佛法与科学’论轮回神通数段,本册58面至62面;‘答管义慈’论轮回神通数段,本册86面至90面;‘答葛志亮君’论轮回数段,本册116面。)现在胡先生还要问了又问,我只好再汇拢来说几句。答第一问有二层说法:(一)理论,轮回神通可信的理由;(二)事实,轮回神通的证据。第一层又分二:(甲)消极的,他人认轮回神通为不可信者理由的不充足;(乙)积极的,轮回神通的理论。

  (一甲)理论上认轮回神通为不可信者,无非说它们和科学抵触。但轮回和科学本无抵触地方。只有一部分近代科学家悬想了宇宙是唯物的;那种学说方才和轮回之说冲突。但唯物论理由的不充足,我已在‘佛法与科学’论客观的宇宙非实一段(参看本册50面至56面)及‘读唯物史观与社会学’论唯物论一大段(参看本册99面至103面)等处详论了。所以轮回与科学并无实在抵触的地方。神通和科学用普通眼光看来确乎抵触的;就是我从四十年前学了自然科学的时代直到十来年前,亦以为神通是事实上绝对不可能有的。然而经过了近年来仔细考虑,确知神通的可有不可有全系乎自然定律的有例外没有。祗因为自然科学家一向假定了自然定律无例外,所以才认为神通和科学抵触。然而自然定律虽在自然科学范围内已经屡屡发见例外了。如爱因斯坦相对论便是牛顿动例的例外;放射性原素便是道尔顿原子论的例外。那么神通何妨也是自然科学的例外呢?况且自然定律无例外的假定,不过是宇宙客观存在的假定大前提上一个或然的推论。现在宇宙客观存在的假定尚且不成立,(参看本册50面至54面)何况自然定律无例外的假定?更何况神通和科学抵触的疑问?

  (一乙)精神不灭是各宗教和多数哲学家一致的主张。这种主张实在从人们自己对于自己精神现象的认识而起。人们从生到死对于自己精神现象的认识;和从千万年前经地质学上的酝酿,植物组织变成一块石炭时,到这块石炭被矿工采掘出售燃烧生热时,一个炭原子或炭原子里的一个质子在石炭里的情形没有分别。在人未生以前和既死以后r这精神现象的隐没,也和在植物组织未成以前和,和石炭燃烧以后,这炭原子或这质子的隐没有分别。只为自然科学研究自然现象,方才发见在植物组织未成以前,和石炭燃烧以后,这炭原子或这质子成为二氧化碳存在大气里。于是这炭原子或这质子的轮回被证实了。反之,自然科学只研究了自然现象,所以不能发见那未生以前,和既死以后的精神现象。然而不能因为用自然科学不能发见,就不许它和炭原子或炭原子里的质子一样地轮回。至于神通,不过是人们精神作用的特别发达现象。我们研究动物学,知最下等动物自幼至老行为上绝无进步。知他们只有感觉和反射作用,大概没有记忆。高等一些的动物便能由经验改良他们的本能,可见他们有记忆了;然而不能触类旁通,可见他们还没有推理的能力。惟有人非但有记忆而且还能推理;所以人的精神现象是更发达了。然而不能说推理便是精神现象发达的止境。神通不过是此推理更发达的一种精神现象罢了。就以一般人的精神现象而论,那个发达程度也很不一律。如天才的艺术家有感觉特别锐敏的,比方离娄之明,师旷之聪;或天才的侦探,能视于无形听于无声的,就是天眼通天耳通之类了。如天才的文学家能曲曲领会他人的情绪,普通一般人所及不来的,就是他心通之类了。有记忆力特别优胜,读书过目成诵,逢人一见不忘的,就是宿命通之类了。有身手矫捷,技击超群的,就是如意通之类了。而且无论艺术,文学,强记,技击,也都要专心一志才能精到;佛说依定发通,也就是这个道理。

  (二)轮回神通的例证,各宗教经典各国记载里多得不胜屈指。的确,里面也有不少靠不住的。然而研究经学不能因为古文尚书周礼等书是假,而尽废经;研究史学不能因为竹书纪年穆天子传等书是假,而尽废史。怎好因为这些轮回神通的例证里面有一部分靠不住就一笔抹煞呢?(参看本册88面至90面)胡先生问,轮回神通可有那一项是‘我人所亲历者’?我不妨答,这些都是‘我人所亲历者’。胡先生又问,可有那一项是我‘所亲历者’。我也不妨答,我在‘答管义慈’一篇里所学几条,就中一部分是我‘所亲历者’;其余的虽不是亲历,然而它们的可信也和我‘所亲历者’相去一间罢了。(参看本册86面至88面)

  除了轮回神通之外,胡先生序里所指为‘佛弟子的立场是迷信’的证据,还有陀罗尼(咒)。陀罗尼是密宗的法门,我未学过密宗,不能武断地答胡先生。但据我想来,声音感人是古今东西音乐家都知道的;那么陀罗尼怎见得一定没理由呢?

  胡先生说:‘我是研究历史的人,在我的眼里,一切学术思想都是史料而已’。我非研究历史的人,不知‘史料’二字怎么解?大概胡先生的意思,以为一切学术思想都是‘某时代’的,不是永久的;都是依著进化论而进步的,没有止境的。胡先生有了这个大前提;所以用不著别的证据,就可以断定几千年前的佛法当然是迷信,当然不能和簇崭全新的科学抗衡了。但我要问问胡先生,一切学术思想既不是永久的;难道就中的一种学术思想——进化论——l独是天经地义永久不祧的吗?

  胡先生又责我何不应用否认客观宇宙的论理条件来批评我自己的信仰?我可以答胡先生,我已用过很‘严格的论理’了。但宇宙是否‘客观的存在’是理论问题;佛及大菩萨是否证真现量,见轮回,获神通是事实问题。胡先生所引我的推理原则,适用于‘批评’理论问题,而不适用于‘批评’事实问题。批评事实问题没有别的方法,就是参互考订,去疑存信罢了。恐怕胡先生‘研究历史’,也不外乎应用这个方法;否则胡先生也未曾置身千百年前,‘亲历’古人的一言一行,怎样‘研究历史’呢?(参看‘答管义慈’论证据一段,本册88面至90面。)

  胡先生又诘问我证过这种真现量没有?我也可以老老实实地告诉胡先生,我虽未曾了了证过真现量,但屡屡照著各宗修持方法实验过,自审颇有心得。学佛的朋友们也很推许我,以为不容易到这地步。即如我的几篇文里,述所闻的地方固然有十之七八,而抒所见的地方也有十之一二,实在就是这些工夫的效验。

  胡先生又说,就我所举的例子看来,真现量不过是下等动物的知觉状态,有了又何足贵?这句话实在奇极了!胡先生不是下等动物,怎么就知道下等动物的知觉状态是这样呢?又说,即使有了这种真现量以为大前提,难道我们就可以证知轮回神通吗?这里面的论理关系实在想不通。我很容易答胡先生,神通本不过一种未被科学家发见的精神作用特别发达现象。只因一般人不曾得定,所以不能发通。好像水在流动,面上不平,所以照不出形像。佛及大菩萨证了真现量,那么神通就是真现量中的一种境界;而了了见众生轮回六道,又是真现量中神通境界的一种。

  最后胡先生说,‘佛弟子......说我是妄,眼前的桌子是妄,手里的笔是妄。但他们却深信轮回六道是真,六神通是真,真现量是真,极乐世界是真。’这几句话不知胡先生从那里听来的?佛说我不可思议,宇宙不可思议......乃至极乐世界亦不可思议。然而因为众生妄执主观的我是实,客观的宇宙是实。佛要破他们的执;所以方便说主观的我非实,客观的宇宙非实;比方对牛有角可以说兔无角,其实‘实’既不立,‘非实’也没了。所谓言语道断,没有‘实’,没有‘非实’,也没有‘无实非实’。......但是依第一义谛说,虽然没有什么实非实。然而依世谛说,因为众生未断二执,一天到晚,误认主观的我和客观的宇宙都是实;那么造业受报,轮回六道,因果历然。所以佛又说念佛法门,教人一心念阿弥陀佛,就能往生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这个极乐世界虽然也和六道一样的非实非非实。但众生生到了这个世界上去,受了阿弥陀佛和许多大菩萨的薰陶;一向误认主观的我和客观的宇宙是实的人,到此也渐渐能破除这二种执著了。谁说过那个是妄,那个是真呢?然而一般唯物论的科学家(包括胡适之先生)相信客观的宇宙是真。而且他们虽然说主观的我即是客观的宇宙底一种表现,却还是信那表现的表现——知识,文化,幸福,竞争,奋斗——都是真;还要纷纷扰扰大表现而特表现。自己表现不算;又著书立说,刺激那些‘物之一种表现’去肆无忌惮底表现得不可开交,表现得怨声载道。而他们却以为六道轮回是妄,极乐世界是妄。那么总有一天教他们虽要再说六道轮回是妄而不可得的日子就在后头啊!要明白这个道理,但看从前有一段故事:——

  有人问西堂智藏禅师,有天堂地狱否?师曰,有。曰,有佛法僧宝否?师曰,有。更有多问,尽答言有。曰,和尚恁么道莫错否?师曰,汝曾见尊宿来耶?曰,某甲曾参径山和尚来。师曰,径山和尚向汝作么生道?曰,他道一切总无。师曰,汝有妻否?曰,有。师曰,径山和尚有妻否?曰,无。师曰,径山和尚道无即得。

  懂了这段问答的意思,就不至于误解佛法的道理了。

  胡先生又抓住了我‘佛法与科学’后面‘归依法不诵习外道经典,归依僧不听信异教徒之谬说’两句,说,‘依此标准,科学家虽有实证的知识,终不能入真正佛弟子的耳膜......’可是他未曾看见我‘佛法与科学’起头引瑜伽师地论的一段。老实说一句,佛弟子幸而有许多人去研究各种学说,所以从前印度论师能破九十六种外道;现在区区也还能和胡先生对垒。否则只好尽胡先生骂得狗血喷头,气也透不出了。至于归依三宝本来是学佛入门的初步。譬如教小学生作文,必须给他读昭明文选韩柳欧苏等古文;教小学生写字,必须给他临二王颜柳苏黄米蔡等碑帖,必须教他不要学那些恶劣的文章书法。归依三宝也不过是这个道理罢了。

  总之胡先生一篇序里,仍只有‘佛法是迷信’,‘一切学术思想都是进化的’,‘轮回神通没有凭据’几句话。管义慈的‘读了佛法与科学的瞎三话四’里全有过了,(参看本册67面至76面)而且已被我驳得体无完肤了。(参看本册77面至92面)胡先生熟视无睹,跳来跳去还没有跳出管义慈的圈子。哎呀!大名鼎鼎的胡先生啊!你何至于教我失望到这步田地啊?

  一般人大多数不能了解佛法,实在因为佛法本来比一切学问都难懂,再加了大多数人没有在里边用过深沉的工夫;所以怪不得他们不解。然而胡先生曾经做过‘中国哲学史大纲’,听说他狠读过不少佛书;可是他和佛法还这样隔膜,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胡先生这篇序未交卷以前,一天我在报纸上看见亚东图书馆出版胡先生校敦煌本神会和尚遗集。禅宗本是佛法的最上乘。神会和尚是禅宗六祖慧能大师的及门弟子。我因为急于想知道胡先生对于禅宗的态度,所以就买了一本来读。关于胡先生所历举的‘史料’,因为我非‘研究历史的人’,所以不敢赞一辞。但读了他的‘荷泽大师神会传’等篇,似乎可以看出胡先生对于‘顿悟的教义’也颇相推许。然而什么叫做‘顿悟的教义’呢?据我所知,顿悟者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顿证‘佛及大菩萨之真现量’罢了。胡先生不信有真现量,而侈谈顿悟;我不知胡先生所谓顿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则我非‘研究历史的人’,不敢说禅宗的‘史料’那些是胡先生所认为可信的?但敦煌本神会语录三残卷是胡先生所考定的,总算得是禅宗可信的‘史料’了。那上面所载神会和尚的话决定是胡先生所承认的‘顿悟的教义’了。他答弟子此丘兀行问龙女刹那发心便成正觉说:——

  ......证此之时,万缘俱绝,恒沙妄念,一时顿尽,无边功德,应时等备。......(神会遗集一二一面)

  试问不是真现量是什么?此外说真如,说般若波罗蜜的地方不一而足。试问真如,般若怎么解?难道像胡先生那样认佛法是迷信就算顿悟吗?那么古今来一阐提人(神会遗集三八面,胡先生荷泽大师神会传引高僧传语;胡先生自注:一阐提人梵文icchantika是不信佛法之人)有多少?难道都是顿宗的大师吗?况且神会语录上也屡次说起佛菩萨。他答罗浮怀迪师问众生何故不能出离三界,还明明说:‘人不遇诸佛菩萨真正善知识,何由得免轮回等苦?’(神会遗集一三六面)果然要像胡先生认佛法是迷信,轮回是妄,才算顿悟;那么神会和尚也何尝顿悟?

  总之我们的认识上有二个猜不透的大哑迷。一个是精神和物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个是绝对的真理究竟有没有?因为这二个哑迷没人猜得透;所以哲学家(包括科学家)聚讼纷纭,莫衷一是。各派都有他的理由,而同时又都有他的说不过去地方;所以各派都以为自己是对的,别派是错的;然而都不能折服别派。我对于这二个哑迷曾经下过极深刻的考虑,方才敢断定佛法是这二个哑迷唯一的答案。佛所说的真现量,轮回,神通那些话决不是欺人的。佛自己清清楚楚看见,实实在在做到的。而且我们只要肯信佛的话,依著他所教我们的方法去学;也都能自己清清楚楚看见,实实在在做到。我的考虑的方法,断定的理由,一部分已经在下面几篇文里发表了,一部分不是这本小册子上所能尽述的。现在只能为胡先生和其他读了下面几篇文还不了解的人们再简括的叙述一番。

  第一派哲学认精神和物质二种现象都是独立存在的。他们的理由根据我们的认识,因为我们认识上明明有这二种现象;然而他们的说不过去地方在我们从没有找到过那一种现象单独存在。无论我们感觉或意想到一件事,感觉或意想的本身无非是精神现象,而所感觉或想到的无非物质的本身或是和物质有关系的事。

  第二派哲学只认精神为独立存在,以为物质只是精神现象里面的一种幻像。他们的理由就根据二种现象的不单独存在,和认识上精神现象的比较直接。然而他们的说不过去地方在物质本身或物质间的关系都有一定的规律,而且不像精神现象那样随著各个人而转移。

  第三派哲学只认物质为独立存在,以为精神现象只是物质的一种表现。现在一大部分的科学家都相信了(也就是迷信)这一派哲学。他们的理由也根据二种现象的不单独存在,却因为物质有一定的规律,并且不随人转移;所以反乎第二派而这样主张。他们又把解剖学里所看见的事实,和生理学里的理论,再加上一些悬想贯串起来做精神可以是物质的表现的说明。然而他们的说不过去地方在他们忘了他们自己何以见得有这么一个物质世界?你不用精神现象的感觉做侦探,谁知道有这么一个物质世界呢?你不用精神视象的记忆做书记,谁记得有这么一个物质世界呢?你不用精神现象的推理做参谋,谁知道这个物质世界有一定的规律呢?现在怎么反而听信了一部分自然现象的一面之词,竟不信任你那亲信的精神现象呢?你说感光电池(photo cell)和电话送话器(telephone transmitter)的作用和我们的眼睛耳朵一样。而且感光电池的电经过续电器(relay)和电磁铁(electromagnet)可以做种种工作,和我们眼睛看见了面包,就用手抓过来向嘴里送也是一样。不错,我也承认我们眼睛看见了面包用手抓来向嘴里送,可以说是由感觉经过一种或一串中继作用而发生行为。但这个中继装置不限定是电线,续电器,和电磁铁;这个媒介物也不限定是电。例如张三要告诉不在面前的李四一句话;张三固然可以对电话送话器说了,用电流做媒介物,使电流传到李四那边的听筒里再发出声音来给李四听;也可以对另一个人说了,用他的精神作用做媒介物,使他传话给李四。然而张三也还可以对留声机记音器说了,把音波刻在蜡上,用蜡筒蜡盘做媒介物,把它送到李四那边,再放出来给李四听;或对电话送话器说了,使电流控制一摆动发生器(oscillation generator)送出电波到天空中,用无线电电波做媒介物,使李四用侦波器(detector)增幅器(amplifier)听筒等来听;还可以用一根管子或一根线接连二个喇叭,使音波从管子里的空气或线上传过去,用管子里空气的压力或线的拉力做媒介物。所以我们绝不能凭空断定这媒介物究竟是什么?至于解剖学里所看见,生理学里所说明,所以都是一串(其实只得半串)物质的缘故;实在因为你只研究了物质科学,你始终未曾用物质以外的方法,向物质以外探求,怎能就武断地说没有镜面呢?

  关于绝对真理有没有这个哑迷,大多数人(包括哲学家非哲学家)总以为既名真理,当然是绝对的。他们的理由也是直接根据人们的认识,和认精神物质二种现象都是独立存在无异。然而他们的说不过去地方,在近代科学里,屡屡发见从前人所认为绝对真理者到底并非绝对真理;在自然科学里如天圆地方天动地静等,又如一时认为正确的学说,过不多时又有新说把旧说推翻,若爱因斯坦相对论推翻牛顿动例等;在社会科学里如专制时代天王圣明,和各地奇奇怪怪的蛮俗等。

  现在有一部分的科学家却以为宇宙间并无所谓绝对的真理。他们的理由就是根据上文所述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例证。然而他们的说不过去地方在他们自己这一句结论的是否绝对正确?倘使他们认自己的结论是绝对正确,那么这句结论便是一个绝对真理;倘使他们认自己的结论不绝对正确,那么他们自己明明已经承认可有绝对真理了。科学家的哲学理论往往都犯了同样的毛病。上面讲过的进化论也是一例。

  但佛法怎样解答这二个哑谜呢?真理在佛法里名为正智,又名为般若。般若有三种说法:有文字般若,有实相般若,有观照般若。凡我们口里所说,笔底所写表示真理的名词语句,以及心中对于这些名词语句所起的观念,都是文字般若。惟有真理的本身是实相般若。实相般若譬如火。文字般若譬如口里所说,笔底所写,心里所想的火字;火字不就是火。火能焚毁纸张,灼伤肌肤,而火字不会有这些作用;所以文字般若也不就是实相般若。心里所想,口里所说,笔底所写的火字祗是第六识里的‘想心所’(即观念)。真的火是第八识现量。心里所想,口里所说,笔底所写表示真理的名词语句,也只是第六识里的想心所。真理的本身也是现量。所以佛菩萨证真现量,或我们依佛菩萨的教,修学到初地菩萨的地位,也证真现量。那时候现量现前,也就是般若现前。

  因为才说实相般若,已只是文字般若;实相般若不可言说,不可思议;不可说是有,不可说是无,不可说是非有非无,不可说是亦有亦无;然一方面也可说是有,是无,是非有非无,是亦有亦无;所以我们心里所想、口里所说、笔底所写的名词语句里是无绝对真理的。才说绝对真理,已不是绝对真理。实相般若勉强可以说是绝对的,而一切言语思想只是相对的。

  实相般若也还是精神和物质的本体。精神和物质都是实相般若上的影像,就是所谓八识。实相般若譬如水,精神和物质如流和波。实相般若如镜子,它们就是镜里的像。实相般若如银幕,它们就是幕上的影戏。我们因为受了像和影戏的遮掩法,所以不觉有镜和银幕;也因为不见镜和银幕,所以误认像和影戏是独立存在。只要我们依佛菩萨的教修学,就是专心觅镜和银幕;那么像和影戏自然渐渐淡,镜和银幕就现前了。镜和银幕现前之后,再来看像和影戏;就能清清楚楚看出像是像,影戏是影戏了。这样便是观照般若;也就是我‘佛法与科学’里说的‘但有青之感觉,尚无青之概念,更无大小方圆等概念,尤无山之概念’的真现量。所以实相般若,观照般若都是真现童;而文字般若只是真比量。这是佛法理论的大路。却并非像西洋哲学那样只是理论,乃是一种有凭有据的事实。佛菩萨曾经详详细细地教我们种种修学的方法,依著这些方法修学,而得到效验的人,历史上很不在少数;但在全世界古今人的总数里算起来还很少的罢了。然而这人数的少,并非佛菩萨的过处,也非方法的没效验;只怪大多数人不肯信,或半信半疑舍不得声色货利,功名富贵,权利幸福,欲望事业,种种牵挂,不肯学罢了。这些修学的方法里边最直捷的就是参禅,也就是胡先生所谓禅宗‘顿悟的教义’,也就是上文的专心觅镜和银幕。但这一个方法虽然最直捷,却也最难了解;因为这实相般若不可言说,不可思议;一落语言文字已是文字般若;所以千万个人里边难得一二个不走错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聪明如胡先生所以也不免错认了定盘星啊!

  胡先生的序是蔡孑民先生转交来的。后来半年里我一直未曾和胡先生会面,有一天蔡先生在亚洲文会演讲,我去听讲;却在听讲席上遇到了胡先生。蔡先生讲的题目是‘中庸之道’。历引经史以迄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说明中国从尧舜到民国的政治学术思想都趋向中庸之道的;西洋文化却不然,大概倾向一端;所以中庸之道实在是中国文化上的一大特点。我不知胡先生的意见如何?据我想来这不但是中西文化的区别;实在是东西两大文化的分歧。即如西洋哲学或立二元论,或立一元论,一元之中或立精神独一论或立物质独一论;二元和一元,精神独一和物质独一,都是两端;惟佛非二元非一元,非精神独一非物质独一,却是中庸。又如绝对真理,西洋哲学或认为有,或认为无,也是两端;惟佛说般若不可说有,不可说无,又是中庸。又如西洋科学家信科学理论为正确,就不得不认轮回神通为虚妄,也是两端;而我依佛法说明科学理论和轮回神通等说未尝不可两立,又是中庸。两端是相对的,中庸可以说是绝对的。然而因为一切言说思想只是相对的;所以才说中庸,已不是中庸了。蔡胡二先生以为何如?

  王季同 二十,四,十五

  [附注]著者此序及下面答管义慈一文,悉沿一般打笔墨官司通例,针锋相对,毫不假借。而管义慈为著者幼辈,故辞尤严厉。固与佛法无诤之旨未能尽合也。近李圆净居士以是册呈弘一大师。(清季名士李叔同先生出家后法名)师于此等处微致不满。圆净居士以原书见世,劝著者酌加修改。著者以一经点窜,不免失却原意,故仍其旧。而录师语于此;一以使胡管二君知真正佛弟子磊落光明之态度,为一般人所莫及,决非如二君所想像之专事作伪造谣者;一以自忏恶口绮语笔头结习。师与圆净居士书云:

  ......承寄佛法与科学之比较研究,顷已披阅。王居士护法深心,至堪钦佩。但自序一答胡氏之言,其语气再改为慈悲怜愍之态度,凡近于尖刻之词斟酌改变,则更善矣。(不必针锋相对处处还报)序中有‘君夫人阳货欲’之言,常人见之,或疑为绮语,亦未可知也。管见如是,未审然否。以上之意,或可乞包居士婉达之。王居士当生欢喜心也。演音上。

  自序二

  蔡先生的序交卷了。我这一本小册子就预备出版了。然而不免有人要说;现在是强邻逼迫,干戈扰攘的当口,我们救死自卫还来不及,恐怕不是清谈娓娓机锋相对的时候吧?你这本小册子在这个时候出版,未免太不识时务了吧!我说:不然。佛法不离世法,佛法教人去恶修善。什么叫恶?就是一切不应当做的事。什么叫善?就是一切应当做的事。现在不必讲别的,就把时局来讲,佛法虽反对战争,而且不赞成报仇;然而国难当前,毁家纾难,舍身救国,却是佛法极端主张的。佛法大乘行者修六波罗蜜。(译言到彼岸,是这六个法门能度行者从生死到涅槃的意思)六波罗蜜,布施为首。施有三种:叫财施,无畏施,法施。财施又分内财、外财;内财就是身体生命,外财就是资产。无畏施就是排难解纷,救灾捍患等。现在爱国的军人志士奋勇抵御,拯民水火,正是无畏施。输财输力正是财施。所以这些正是佛法的菩萨行。而强邻的蛮横无理,和我国军阀对内的争权夺利,对外的徘徊却顾,又正是佛法陵替,全世界人类贪欲嗔恚心炽盛的恶果。可见宣传佛法正是这时候对症发药急不容缓的要图。所以我尤其不得不毅然决然地赶紧把这本小册子出版。

  至于我对于蔡先生序里要求我做的三种证明轮回的工作,也还有一些意见。但是说来话长。倘使尽管引伸开来,那么这本小册子就永没有出版之期了。所以只可以俟诸异日。现在就此暂时作为一个结束罢。

  这本小册子计有序文四篇,正文及附录十篇。第一篇题目本是‘佛法之科学的说明’。后有人说这个题目不妥。讨论结果改为‘佛法与科学’。至于这本小册子的本身,起初是把这一篇作主,第二至第七篇一概作为附录。所以蔡胡二先生序里有‘佛法与科学一书’,‘佛法与科学和几篇附录’等词句。然而‘佛法之科学的说明’原稿曾被海潮音杂志刊登。后来又被李圆净居士和佛学书局两次与其他文字合印小册流通很久,封面也都用‘佛法与科学’标题。现在因为要免得使人误认这本小册子,就是前两次所出版的,所以决定在书名后面加‘之比较研究’五字。并且除了附载别人的文字之外,一律把附录字样去掉。又因为前年和吕碧城居士往来三函性质相同,所以也加在后面。

  王季同 廿一、二、十四

  佛法与科学之比较研究

  佛法与科学

  近年著者屡作文字,赞佛法而讥科学;为执科学以疑佛法,与掇拾科学以附会佛法者说法。然佛法理事无碍,第一义谛不离世谛,况瑜伽师地论云:‘菩萨求正法时......当求一切菩萨藏法,声闻藏法,一切外论,一切世间工业处论。‘一切外论者,谓:(一)因论,即今之逻辑(logic);(二)声论,即今之语言学,文学;(三)医方论,即今之医学,药物学。一切世间工业处论者,即今之种种纯正科学,应用科学等。然则科学固未始非学佛之方便也。故作此篇以为科学家起信之一助。

  佛法要旨在破一般人之我法二执。我执者,一般人所认为主观的我。法执者,一般人所认为客观的宇宙,及支配此宇宙之种种客观的自然定律也。佛破二执,文如烟海;玆略述其与现今时代人类机缘相当者:——

  一般人所认为我者,或即是身体,或即是感觉,感情,知觉,意志;或非身体,非感觉等。若谓我即是身体,或感觉,感情等.身体与感觉等皆有种种区别,试问何者是我?若眼是我,则耳,鼻等即应非我。若耳是我,则眼,鼻等又应非我。若痛苦是我,则快乐等即应非我。若快乐是我,则痛苦等又应非我。......若云眼,耳,鼻等皆是我,则应有许多我。谓痛苦,快乐等皆是我,亦然。故言身体与感觉等是我,实不合理。若云,我非身体,非感觉等;则我与身体,感觉等不相干。应无作为及享用等。故亦不然。是为佛破我执之一斑。按基督等宗教所言灵魂,即非身体非感觉等之我。尝见基督教徒证明人有灵魂,大旨谓‘躯壳为物质所构成,故必需别有灵魂为其主宰,如机器之需司机人。’然自生理的心理学及比较心理学逐渐进步,发现一部分之心理作用皆可以生理变化说明之,且有身体上之多种动作,纯属于无意识的生理反应。故经验派之哲学家基于此类证据,创立唯物论:谓各种感官如电传形像之感光电池(photo cell),电话机之送话器(transmitter)等,神经中枢如自动电话之交换机,司运动神经端之鞘如电磁石,一切心理作甩,完全为极复杂之生理反应。各种动物无非自动机械(automatic machines)之类;即由神经系统为之主宰,不必别有灵魂也。此唯物论自其执物质(说明详后)一端言之,与佛法背驰;然就其破灵魂一端而言,实与佛法吻合。试再引因明论(即逻辑)破神我一节,更可见其推论方法之若合符节也:——

  因明论云,‘法差别相违因者,如说,眼等必为他用,积聚性故,如卧具等。此因如能成立眼等必为他用,如是亦能成立所立法差别相违积聚他用;诸卧具等为积聚他所受用故。’

  此节指示三段论法(syllogism)大名词(major term)含意两歧之错误;所引‘眼等必为他用积聚性故如卧具等’为数论外道所立错误之三段论;与基督徒证有灵魂之推论同。‘此因如能成立眼等必为他用如是亦能成立所立法差别相违积聚他用诸卧具等为积聚他所受用故’为商羯罗主菩萨指出其错误之语;亦与经验派哲学证明不必别有灵魂之方法同。不过古今名词互异而已。玆列古今名词语句对照表于下;阅之可知。

  法。

  大名词(major term)。

  因。

  大前题(注一)(major premise)。

  法差别相违因。

  大名词含意两歧之大前题。

  眼等。

  躯壳。

  他(暗指非积聚性之神我)。

  灵魂(非物质的)。

  积聚性。

  物质的。

  卧具等。

  机器。

  眼等必为他用。

  躯壳必需别有灵魂为其主宰。

  积聚性故。

  为物质所构成故。

  如卧具等。

  如机器之需司机人。

  成立。

  证明。

  此因如能成立眼等必为他用。

  如以此大前提证明躯壳必为他物所主宰。

  如是亦能成立所立法差别相违积聚他用。

  乃证明为含意不同之大名词‘物质所构成的他物’(即神经系统)所主宰。

  诸卧具等为积聚他所受用故。

  因机器乃由物质所构成的司机人之‘躯壳’所主宰也。

  细阅上列对照表,可见数论外道之推论与今之基督教徒一般无二;而商羯罗主菩萨之驳论亦与今经验派哲学之驳基督教灵魂一般无二。

  一般人之信宇宙之客观的存在,其意无非谓宇宙为生我感觉之实物。然宇宙如何能生我感觉?且是实物乎?若云质子(proton),电子(electron),光子(photon)是实物,且生我感觉;然我感觉上并无质子,电子,光子之形像;故质子,电子,光子纵是实物,决不生我感觉。若云方,圆,大,小,明,暗等生我感觉,且是实物;然方,圆,,大,小,明,暗等并非物质;故方,圆,大,小,明,暗等纵能生我感觉,决不是实物。故认宇宙为客观存在亦不合理。是为佛破法执之一斑。按根据自然科学亦可得相同之结论。例如面前有一山,照一般人之见解,此山乃我亲目所睹故其存在决无问题。但以光学及生理学说明之,则我之见此山,乃由日球表面原子分子剧烈震荡,击动以太,(或云击动磁力场与静电力场)传达地面。地面物体受之,因其自然频率(natural frequency)之异,吸收其某部分而反射其余,遂分色彩及明暗。我之见山乃自山反射之波动向各方面进行,遇我目中凸镜(lens),屈折而聚于网膜上(focussing on retina)为倒影,其色彩,明暗,形状均与面前之山无异。此倒影使网膜上之紫色素起化学变化,刺激视神经端之圆锥体。视神经传此刺激力于神经中枢,始有见山之感觉。故无论此感觉为非物质的精神作用(如基督徒所信),抑仅为质子电子光子之一种组合(如经验派哲学所想像);要之,我之见山实未见山,不过见网膜上之倒影;且亦并未见倒影,不过得视神经之一宗报告。耳听钟声,鼻闻花香,舌尝甘旨,身御轻暖,莫不如是。如人在中央政府,得各省各机关来电报告种种事务,不得谓亲见某省某机关之某某事也。且非特其原本之物体,音声等(original figure,sounds etc.)为我所未尝直接经历,即被复制之迹像(reproductions)如网膜上之倒影等,亦仅由人畜尸体解剖时见之。其非直接经历,依然与见山无异。然则物质之客观存在,征诸自然科学,恐世间一切问题其证据之不充分,更无过于此者矣。可见关于客观的宇宙,自然科学所得之结论,仍与佛说无殊。

  或谓如上理论不过足以成立怀疑论而已,不过谓客观的宇宙不能为我人所感知而已,并未能决定否认宇宙之客观的存在也。且宇宙之客观的存在虽不能感知之;然能就我人所感知之种种现象而推想知之。是亦不然。凡我人对于一事之怀疑,必此事在此时此处虽未为我人所亲历,而在他时他处已曾为我人所亲历者。今我人决不能于何时何处可亲历有一客观的宇宙,何得有所怀疑?又我人对于一事而可以推知,必此事在此时此处虽未为我人所亲历其与某事并存或继起;而在他时他处已曾为我人所亲历其与某事并存或继起者。今我人更决不能于何时何处可亲历有一客观的宇宙与种种现象并存或继起,何得有所推知?

  但自然科学虽足已证明物质之客观的存在之无征不信,然以为此玄学问题不切实用,故仍以通俗眼光假定此物质之客观的存在,而专致力于其规律系统之研究。久之竟忘其为一种假定,而辄欲据此‘物质之客观的存在’之武断大前提以推论,致蹈逻辑之大谬误于不自知。经验派哲学之立唯物论即坐此病。且经验派哲学既已否认非物质的灵魂之存在;若更舍此物质之客观的存在之成见,便有落空之感,故此成见抱持愈固。

  然则佛既破我执,复破法执,其宇宙观人生观毕竟如何?曰,佛说万法唯识。识有八:谓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眼识即视觉,耳识即听觉,鼻识即嗅觉,舌识即味觉,身识即触觉,意识如文可知。以前六识为一般人所易于了解,其第七、八二识则非一般人观想境界。第八阿赖耶识中有相见二分,第八识相分实即一般人所认为客观的宇宙,其见分实即一般人所认为主观的我。究之同为一识,并无主客之分。由第八识相分为所缘缘(即对像)生前五识之相(即接于感官之种种物理现象化学变化如明,暗,软,硬,香,臭,甘,苦等)见(即感觉)二分;此一般人所认为客观的宇宙,与主观的我者,犹只是第八识现行。此外尚有一切法种子(详后)亦在第八识中;次第成熟而生现行。阿赖耶识大略如是。第七末那识即理性批评派哲学所谓非经验非逻辑的认识(注二),如我与时间空间等认识是。经验派哲学以为此种认识之起源亦是经验。其实不然。我与时间并非对像,其起源之不是经验自不待言。即就空间而论,虽似从视触二觉而起,然依物理学及生理学仔细分析,则视触二觉不过为二种神经递到之明暗,彩色,冷暖,软硬等消息;绝不含有空间之认识。反之,距离方向等一切几何学上之概念,乃藉空间之认识为基础;如绘画之必先有纸绢。末那识之大略如是。更举要言之,则一般人所认为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宇宙者,体只是第八识;但第八识并不自认为是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宇宙;由第七识具先天的成见,即上文所述普遍的基本的认识,故错认第八识以为是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宇宙。由吾人之认识上带此错误故,吾人于经验及推理上屡屡发现各种矛盾之事。例如:明知视觉是视神经递与中枢之一种消息,然吾人于得此消息之际,终有仿佛亲见其物之一种错觉;又爱因斯坦相对论依物理学实验,及超空间(hyper-space)几何学理论说明时间与空间实非彼此独立,而人人心中决不能作此想像,以及种种不可思议之问题,如时间之始终空间之边际等,所有世间一切打不破的闷葫芦,无不因此错误所致。此第七八二识亦如前六识之新陈代谢,不过前六识犹有时间断,此二识则递嬗不绝。故能错认与被错认为实我实法。

  上述八识大旨已明,然读者尚不免有一疑问:即客观的宇宙既是各人第八识相分,则何以人人所见彼此一致?此因八识生起皆藉众缘:(一)因缘即一切法种子。一切法者,色法心法之总称。色法即自然现象,心法即心理现象。种子者过去七识现行所留之习气,见分之习气为心法之种子。又其影像相分之习气为色法之种子,(二)次第缘即前识已灭后识方得生起。(三)所缘缘即八识相分。(四)增上缘即种种助缘。色法种子必赖过去善恶业力为增上缘,乃能成熟而生现行八识相分,如谷麦种子之赖灌溉粪壅。此客观的宇宙及支配此宇宙之种种自然定律,为人人所共有者,乃此宇宙间人人过去共业共种所招所生之共相识。其为一人所独有者,乃过去不共业不共种所招所生之不共相识。更有共中不共,不共中共。例如某人之住宅为他人所共见,但为某人所独有,此乃共中不共业种所招,所生共中不共相识也。余类推。又个人前五识,虽各自以其第八识内所藏前五识种子为因缘,各自以其已灭前识为次第缘,各自以其八识相分为所缘缘。然甲之识亦能为乙之增上缘,使乙之八识相分由种子成熟而生现行;如甲演说,使乙得闻是也。

  以上科学说明佛法大意,固已圆满超过一切哲学矣。读者或将疑佛法亦为一种哲学乎?非也。哲学不过为种种理论,而佛法乃应用的心理训练之方法也。其实施之法不一,然略有一共同之点,曰观。观者,据实而论,不独佛法之训练用之,即一切世间法之训练亦无不用焉。习天文学者心中必作地体浑圆自转绕日之想,然后能研究一切天象了如指掌,此地圆观也。东坡谓文与可画竹时胸中有成竹,此竹观也。特佛法之观,在破第七识成见,与世法之观,顺第七识成见者,其难易悬殊耳。人虽闻佛说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宇宙悉是假非实,然第七识之我法二执根深蒂回毕竟莫能暂舍。今若日夜将此理论放在心上拳拳服膺片刻不离,如鸡伏雏,则行之久久渐能捐除成见,而了悟唯识真实道理,斯时行者亲证境界,非著者笔墨所能形容。是为佛法训练法门之一斑,然各人禀性不同,则所宜修行之法门亦异,例如佛说:多贪众生应修不净观(观青瘀胖胀,破烂血流等),多嗔众生应修慈心观(爱父母妻子,爱陌路人,爱仇敌等),散心众生应修数息观(数出入息)等是也。

  或曰,心理训练之目的如何?曰:一切众生轮回六趣(天,人,阿修罗,地狱,饿鬼,畜生),受种种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修行之目的在离生死(即轮回)苦,得涅槃(即不生死)乐;并拔众生生死苦,与众生涅槃乐。盖众生因第七识抱先天的普遍的成见,第六识依第七识而起种种先后天断续的成见,错认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宇宙为实,由此做出种种自私自利行为,播下种子;致使第八识轮回六趣,不得自在。今勤修观行,能使上项根本的成见,及依之而起之枝末的成见,均逐渐破除,即可解脱轮回之苦,而得涅槃之乐。并能得六种神通:所谓天眼通,即能见远近巨细现在未来一切事物;天耳通,即能闻远近巨细一切音声;他心通,即能知他人心中一切思想;宿命通,即能知自他世世轮回业报一切因果;如意通,即能飞行自在变化不测;漏尽通,即能永不复起贪欲嗔恚愚痴一切恶心。由得通故,能善知众生根器;作种种方便,随机化导于彼,故能拔苦与乐,惟六种神通除漏尽外,余之五通外道鬼神亦多有之,故依佛法修行者,但当正念一切唯识摄心不散,纵发神通亦知非离识实有不介于怀,方与佛法相应,若有心求通便落魔道。

  或曰,科学虽终不能确知此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宇宙之究竟;然人类生息于此假定之客观的宇宙之间,凭经验与逻辑二种工具,溯往知来,举一反三,当可操券。翻观上说轮回神通,荒诞无稽,实不相侔。曰,科学家若但认客观的宇宙为一种假定,而研究自然界种种现象,固无何种矛盾。正如人在地面,不妨假定地为静物,而研究建筑学机械学等问题。然须知客观的宇宙毕竟非实有,不过一般人以第七识不实故抱此成见,又依此成见而起第六识之种种成见,亦如地体实有运动,不过因地面任何点其地位之定向几何(vector of position)l、t依时间t而改变,其三次微分导数dl/dt甚小,故人不觉其动也。然地体运动,虽不易从地面知之,而观测天象,即可推知。此亦如是,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宇宙之究竟,虽不易从经验与逻辑知之,然依教修观,渐伏第六七识之成见,即可亲证之。又按西洋哲学所谓认识,佛家谓之三量;即现量,比量,非量。勉强比附,现量类经验,比量类逻辑,非量即假定的武断的错误的成见。故前五识及第八识均是现量;第六识具三量;第七识惟非量。然前五识起时不带名言;例如眼见青山,但有青之感觉,尚无青之概念,更无大小方圆等概念,尤无山之概念,方为真现量。然一般人前五识才生,即有第六识继起,成为以上种种概念,且以第七识之成见为基础。西洋哲学家所认为经验者,皆是此种意识,故非真现量而为非量,又名似现量;盖不带名言之前五识如金属元素,而此则如合金,若认为金属元素,此大误也。至于逻辑方法虽与因明吻合,然西洋哲学家所认为基于逻辑之认识,其前提无不直接或间接导源于上述之成见,故其结论亦非真比量而仍为非量,又名似比量。故非亲证真现量,或依据佛及大菩萨之真现量以为前提,决不能立真比量。科学家惟其不知在真现量上做工夫,故不能知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宇宙之究竟,而为自然定律所缚。夫惟明眼之人,斯有评论图画之分。今科学家未去第七识上之翳,即彼亦自承不知此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宇宙之究竟。乃犹执迷不悟,反疑佛法证真现量者所见之轮回,所获之神通为妄,何其太不自量乎?

  著者亦尝依教修观,但世务纷扰不易放下。然有时心中无事,入观稍深;则有毫无线索之细念杂然并呈,更有种种幻像了然现于心目间。其状与梦中及神志不清时之下意识(subconsciousness)约略相似,但下意识暧昧不明,不能自主;而此则了了分明,不失自主之力。此虽尚未到世间禅之最初步;然足以证明人与动物之心理现象,实不尽为从客观的宇宙所引起之感觉,或从此感觉所引起之联想,与从此联想所引起之他联想也。特一般人每日晨起才一开目,即有种种可爱可憎之境界奔凑而来,使彼感官应接不暇,引起其注意,感情,知觉,思想等蝉联不绝;故其心理现象,几无不导源于感觉耳。可见心理学所研究一般意识之感觉联想,不过如760耗气压下之气体分子,其依佛法或外道修胜劣诸禅定者如用精粗种种排气装置,得高低种种真空。经验派哲学家未梦见禅定,而遽断科学所未能说明之事为妄;无异于认常压气体中电气火花为放电唯一之现象,而不信更有高真空中克罗克斯光层及负极放射线等也。

  更有一派科学家信下意识实有意想不到之作用,如催眠术他心通等。然仍欲以物质科学附会之,如悬想此客观的宇宙间于声光电磁等以外尚有未发见之物理现象实为此种作用之媒介等。然科学家非以实事求是为职志者乎?今乃欲以此毫无凭证之悬想推倒他人圆满之理论,实事求是者岂若是乎?

  或曰,佛法既有前述之效验,何以旷世未见其人?曰:今日科学虽臻极盛时代,然大科学家真能研究了解高深学理者环球能有几人?况心理的训练其艰难尤倍蓰于物理耶。然载籍所记佛法神奇事迹,亦未尝不班班可考也,特以其人难遇故知之者鲜。而今科学家研究物质有相当成绩,遂目空一切,以为人莫己若,举所有科学未能说明之事一笔抹煞,非斥为古人谎言,即指为古人误解;以为他人尽欺惟我独信,他人尽愚惟我独智。抱此傲慢成见,虽佛出世岂能见之。又佛法有大乘小乘;但求自度不求度人者为小乘;一心在度人,而但以自度为度人之手段者方为大乘。故大乘菩萨修施波罗蜜(六波罗蜜之一)者为度人故,身命财物无不能舍,而又绝无‘我为舍者’‘身命财物为我所舍’及‘某某为我舍身命财物之所度’之心,能发此宏愿,而又能不介于怀若此者岂易言哉?然则佛法虽有前述之效验而旷世不见其人,安足怪乎?

  今日标榜思想革命者(尤其倾向赤化之人),动辄斥人思想落伍;对于宗教信仰排斥尤烈,打倒迷信之声甚嚣尘上。抑知近世纪来唯物主义风靡已久。彼稗贩欧西学说人云亦云,无一毫新思想,甚或奉数十年前之马克斯学说以为秘宝者,何以自解于思想落伍之讥?若革命主义而果神圣不可侵犯,则吾侪于科学万能迷梦正酣之今日,独不受些微拘束,毅然破除百年来科学成见,别立此新说。犹如爱因斯坦立新相对论,打倒牛顿运动旧律,居礼夫妇(m. and mme. curie)发见镭(radium),打倒道尔敦原子不可分旧说,正乃思想革命耳。

  尚有一言,亦著者所当附带声明者,国人大多数于佛法不了了,常有自称佛弟子,而对于外道鬼神一例信仰;尤其不能区别释之与道;名为信佛,而迹其所信完全非佛者,比比皆是。科学家头脑清晰,当可不犯此病。然恐闻之未审,或仍不辨孰是孰非,故不得不更有所简别。要之佛法关键,仍在万法唯识,彼道教之玉皇大帝与一切鬼神,及基督教之上帝与天使魔鬼等,佛家虽亦概可信其与人畜并为众生;然佛弟子当归依三宝:谓归依佛,不崇拜外道鬼神;归依法,不诵习外道经典;归依僧,不听信异教徒之谬说。当知今日汝所遭遇一切幸运不幸运,皆为汝八识中夙生所造善恶业种子成熟之果。天堂地狱无非汝自业所感。虽佛教人念阿弥陀佛,求生西方极乐世界;但西方亦不离汝自识,极乐世界亦仍不离汝自识也。凡言作善则某某神赏之,作恶则某某神罚之者,皆外道所说法。依佛法说,则善恶业因自生胜劣果。某某神不过为其增上缘,并生不共中共相识也。(注三)

  或疑著者既笃信佛道,何故不以身作则专志求法?然今日我国激进的科学家与非科学家方指佛法为迷信,欲与其他宗教及神话淫祀等一例打倒。三宝弟子大有汲汲不可终日之概。著者虽欲解脱世缘一心修持,恐不免为时势所不容。抑著者夙愿即欲以科学宏法。当世大善知识,(佛法中先知先觉)若比丘印光、谛闲诸师,白衣欧阳竟无居士等,无不精研教乘善说法要,皆为著者之所五体投地。顾莫能回科学家先入之见者,窃意诸如识或勤修净业,或善学瑜伽,皆于事相建立上做工夫。此如科学家之治应用科学者,长于利用厚生。而著者则过去生中殆参不立文字之祖师禅者,故如纯粹科学家,不善于应用;而理论有独到之处,以是当仁不让,引科学宏法为己任。夫以科学语,说明佛法为科学宏法之一事;而以科学家资格说法亦为科学宏法之又一事。著者在科学界虽亦尝小有贡献(四元求微分,独立变数之转换与级数之互求,螺旋形弹簧之新公式等)。然犹未为一般科学家非科学家所共许。故欲在科学界再尽一番力,冀博得一更稳固之科学家头衔,然后放下世务,善力参究,期达自利利他之目的耳。

  [注一]或以因明之宗因喻,如次配三段论之断案,小前提,大前提,虽亦可通。然积聚性故一句只具中名词。其大名词,小名词悉含在意中。此因明与逻辑格式之不同,而未能直接比较处。玆以‘法差别相违因’,因字既不能译为中名词,又不能译为小前提;故断章取义姑以因当大前提。至其究竟,则宗配断案固无疑义。因配小前提已有详略之殊,未为的论。至于喻乃大前提之前提,而决非即大前提之本身。著者尝谓逻辑只适用于科学而不适用于哲学。在科学如牛顿动例之为力学大前提,虽亦有时摇动,尚可无大影响。在哲学则大都无此种成立在前之大前提可资引证。惟因明无大前提而代以大前提之前提之喻,乃无此弊。故西方学者虽未尝有人特地指出此一格,然其哲学家宗教家亦屡屡用之于不自知,如上文所引证有灵魂之论等。

  [注二]朱言钧‘理性批评派哲学家纳尔松’32面。

  [注三]著者是文曾呈印光大师阅过。师对于本节说极乐世界不离自识,及神之赏罚为外道说等语,谓恐启人误会生不良结果。按佛法理事无碍,客观的宇宙非实,理也。善因决定生乐果,恶因决定生苦果,净因决定得生西方极乐世界见佛闻法,事也。学佛者虽不可不信客观的宇宙非实,然又不可不断恶修善念佛求生西方。不如是终未由离假苦之海,而登极乐之岸也。读者其毋忽诸!

  管义慈读了佛法与科学的瞎三话四

  科学的目标,是在从错杂纷乱的现象中,客观底地找出一般底因果关系的法则来。但是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不断地流动生灭,须臾间都不静止停滞的。所以这里所谓因果关系的法则,也并不是绝对的永远不变的。恰恰相反,今日的法则也许因为明日发见了更正确合理的,就被弃掉,这已是屡见的事了。——如牛顿的力学等——也正因为这样,科学才能永续底进步。就在这科学底基础的客观性和相对性上,科学与宗教是冲突的。不仅每种宗教都有它自己的教义,就是一般玄学底哲学家——如康德等——也各有各的理论。这些教义与理论从来没有大家公认的法则,换句话说是没有客观性的,他们各有各的玄妙,而且都相信那是绝对可靠的真理。——虽然举不出一点事实底证明——要是拿载在典籍的那些‘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话说都是‘斑斑可考’的事实,那天下真没有再滑稽的事了。总之直觉是最靠不住的东西,而宗教的根基却就筑在这上面。现在所研究的科学即使都是错误的,但至少总比宗教有价值,因为它尚有客观性故也。而且科学的发达不过是近百十年来的事,已经有了这样‘可惊’底成绩,盼望它在不久的将来,有一个更可惊而伟大底贡献,来说明宇宙的一切,也不算怎样谬妄夸张吧——所谓唯物史观就是一例。

  一般观念论者,都相信人除了身体以外另有一个‘我’在主宰一切。这个‘我’是非物质的,超空间的,是主观的物而为个人所私有,非外人能直接观察的。科学只能研究自然现象,至于纯粹的心理现象,是不受因果律底支配的。这些都是神话式的迷信罢了。他们所根据的是内省法(introspection即直觉)。这上面已说过它是最靠不住的东西,可以说没有二人内省的结果是相同的。人的行为无论怎样复杂都是客观的,都有直接观察的可能。心理现象的研究和别的自然科学一样底可用物观的实验法(objective method)。近代心理学诚然没有别的自然科学那样滋长发达,对于心理现象还没有多少研究。但是要注意科学虽以实事求是为目的,而现在还不曾发明与永远不能发明是二个不同的问题,譬如初生的婴孩不会说话,我们就不能武断地说他是哑吧。自然科学——尤其是心理学——就好比还在婴儿时代咧。

  人是复杂的有机体,他的行为(behavior)在外面的虽比较容易明了,至於潜伏在内的——即一般人称之为‘意识’的——是很微妙精细的。行为就是人与环境互相间所生的顺适作用(adjustment)是人顺应环境,对于环境的活动。各种活动都是由生理作用的反动弧(reflex arc)所合成。一定的刺激(stimulus)唤起一定的行为;某种刺激不存在,其相当的行为也就不会发生。什么思想感情意志等,都是人的各种辐射反应而已。至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所谓‘注意’也没有什么神秘之可言。譬如我和朋友走路,一路走,一路谈话,因为谈得起劲就忘了我在走路。所以这时我的谈话是‘有意识的’行为,走路是‘无意识的’行为,也就是没有‘注意’。这里有二种不同的事情;我知道‘我是在谈话’是‘亚威尔纳司’(awareness)‘谈的话’‘走的路’是‘意识’的对象(object of consciousness)但是现在关于‘亚威尔纳司’的发生,虽有几种理论,不幸都还没有实验的证据。不过比了宗教神秘模糊的解释也许好些吧?再说人体构造复杂又岂是一时就能完全阐明的?上面也说过科学还在婴儿时代,所以它现在不能解释的事多著呢。

  科学对于物质与生命的关系,也还不能有充分的说明。因此生气论(vitalism)仍在想把生命现象,由物质现象中独立起来。可是生命物质(即生物体)之构成要素,总不能出乎既知的化学元素以外的什么。而且有些东西早已人工的可以合成了。如由青酸亚摩尼亚而合成尿酸,在百年前已成功了。至于细胞或细胞中之原形质等物质,现在却还不能合成,那只好待诸异日了。有名底生物学家巴士德曾说:生物无卵不能生。但是近代地质学的研究,明明告诉我们地球有过生物不存在的古代。那么至少在一时期,生物是由无卵而发生的。我们除了这样假定没有办法。至于宗教,当然更不能给我们以满意的解释了。如基督教说:人是上帝造的,它的荒谬且不说,就算人是上帝造的,但是上帝又是谁造的呢?

  佛教诪张为幻,极空中现楼阁底能事。所以一般人都以为它玄深奥妙,高不可测。其实它矛盾谬妄的地方并不比别的宗教高明些。——如轮回神通等——至于它的宇宙观人生观——还是叫它超宇宙观人死观的好些——的‘万法唯识’,不过是套玄学的把戏,一点客观底事实的证据都没有。而所谓修观的方法(即实施的心理的训练),也依然是直觉的玩意儿。有什么大不了底价值呢?

  近来国人仍常高唱东方文明的赞美歌。周作人先生对它有很好的批评,现在就抄一段在下面,以震发聋聩耳:——

  ......以为天下真有二种文明,东方是精神的,西方是物质的,而精神则优于物质,故东方文化实为天下至宝。中国可亡,此宝永存。......就照事实上说来,东方文明这种说法也是不通的。他们见了佛陀之说寂灭,老庄之说虚无,孔孟之说仁义,与泰西的舰坚炮利很是不同,便以为东西文化有精神物质之殊。其实在东方之中,佛老或者可以说是精神的。(假如这个名词可通)孔孟则是专言人事的实际家,其所最注意的即是这个物质的人生,而西方也有他们的基督教,虽是犹太的根苗,却生长在希腊罗马的土与空气里,完全是欧化了的宗教。其‘精神的’之处恐怕回非华人所能及。一方面为泰西物质文明的始基之希腊文化,则又有许多地方与中国思想极相近,亚里士多德一路的格致家我们的确惭愧没有,但如梭格拉底之与儒家,衣壁鸠鲁之与道家,画廊派(stoics)之与墨家,就是不去征引蔡孑民先生的话也可以说是不少共通之点。其实这些议论都是废话,人类只是一个,文明也只是一个。其间大同小异,正如人的性情肢体一般,无论怎样变化,总不会眼睛生到背后去,或者会得贪死恶生的吧?那些人强生分别,妄自尊大,有如自称黄种得中央戊己土之颜色,比别的都要尊贵,未免好笑。......总之这东方文明的礼赞完全是一种谬论或误解?...

  ‘善进恶亦进’,善恶是相对的,没有一件事是绝对底善或恶的。譬如一把刀,用来切东西是有益的,若拿它杀人就有害了。近代因了生产力的进步,资本家利用他霸占得来的生产工具而剥削劳动者。资财积在极少数人的手里,贫富相差太甚,在国内就发生了阶级的争斗,而且国际间的矛盾冲突也日甚一日,上次大战的结果,不但没有减少了为大战根源的不均衡要素,反而使其增加扩大了。现在各帝国主义都岌岌扩充军备,二次大战,已有江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矣。因此一般守旧思想者和宗教家就诅咒物质文明,并且归咎于科学的发达。不过科学是不负这责任的,这是社会制度的不良,也是资本家社会的必然底结果。在没有把从原始遗留下来的诸障碍物(如阶级区别等)铲除尽净以前,这‘争斗’‘不均衡’是不会消灭的,因而自由的世界也就不能实现。但是假如一旦达到了自由进步底世界的话,人都是平等的,生产也合理化了,......那么科学越发达,人类就越幸福,总之现在人的种种苦痛都是社会的病底现象,与科学不相干。再说我们即使不提近代那些工业的成绩,就拿宗教所用的东西说,如刻经的纸,娱神的铙钹,以至巍峨的殿堂等,何一非文明的产物乎?宗教家们的诅咒物质文明不是不察事实,就是‘因噎废食’。其实请他们与‘茹毛饮血’的野人去作伴,恐怕也未必愿意吧?至于世界物力的供给,至少在几千年内,是不会发生问题的。这可以用一个简单的计算来证明它。我们都知道资本家社会,虽以实业(即机械主义)为中心,而其实在的根基,还在土地的被占有。亚当史密斯确实地定下,在土地没有完全被占据以前,没有劳动阶级,没有地租,没有资本的利益。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发表同样的见解说:‘在移殖者,能够使一块土地做他的私产,做他的生产工具,而不至于妨碍后来者做同样事情以前,没有工资劳动阶级,因此没有资本主义。‘我们准确地知道一个农民所需要的土地平均不过1 hectare(一万方米达),很使我们惊骇的,若将地球上可耕的土地用它来除,得到能靠耕种而生活底农民的数目是四——八倍(因为地理学家估计地球上可耕之地彼此相差很多)于现在世界人口的总数。这更可证明现在人贫富的相差,完全因为少数人的霸占生产工具,非物力不济也。

  宗教是封建社会的遗物。它在历史上底功过且不多说,但是我们知道‘推之四海而皆准,行之万世而不惑’的东西是没有的。宗教在当初虽也是顺应人生,增进人生的,不过时移境迁就渐渐不适用,到而今反成了进化底障碍物,所以也就失了存在的价值。然而因为一般人的保守性和夸大懒惰等缘故,现在迷信它的人还是很多。马克思说过‘宗教是民众的鸦片’,他们不满于现实社会,而又没有正视改革它的勇气,于是想从现实逃避。极乐世界等说固类于画饼充饥的惠而不实,不过是麻醉性的谰言吧了。实际所谓‘出世’也是办不到的,做一日人就不能不与现实发生关系,是无法逃避的。‘因噎废食’不是正当底根本解决的方法。呜呼,宗教家其醒耶!

  [注一]瞎三话四是上海土语,就是说话不正确无头绪无价值底意思。

  [注二]管义慈是著者(王季同)的内侄。著者的前妻和继妻都是他的胞姑母。他又自小认著者夫妇做寄父母。他在十几年前就父母双亡了。四年前又得了肺病。著者夫妇怜他的孤儿,所以替他出钱疗养,二三年来他底病倒总算不曾加深,却想不到他在病院里看了些什么书,种得唯物史观的毒倒很深了,著者因他无事,托他把前后那几篇文字誊清。随后他就做了这一篇。

  答管义慈

  你的‘读了佛法与科学的瞎三话四’我看过了。我很不喜欢和人打笔墨官司。因为我实在没有工夫。但是你特特为为写了这么一大篇送给我看,我不答复,怕你失望,所以略写几句。

  你写了十二个字的题目,但是我看你只做了后面四个字。那前面八个字你并没做。你写底一大篇都是我看得眼睛里老茧起的东西。我就为驳这些话才做了那几篇文字。倘使你看出我理由有不充足的地方,你就应当把它怎样不充足说出来。现在你却是满纸隔靴搔痒。怎么安得上那十二字的题目呢?

  我这里只就我前几篇上没有说到的地方申说几句。前几篇上已经说过的,不必再誊一遍了。

  你说:‘要是拿载在典籍的那些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话,说都是斑斑可考的事实,那天下真没有再滑稽的事了’。驳我斑斑可考四字。然而奇极了。我又不曾说斑斑可考的是那几件事迹?你怎晓得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呢?难道凡有‘典籍’上的事,件件都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吗?你们的圣人,教主,马克思讲阶级斗争,难道不根据典籍的吗?如果典籍都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那么秦始皇倒是古今东西第一个聪明人了。

  你说:‘总之直觉是最靠不住的东西。......现在所研究的科学,即使都是错误的。但至少总比宗教有价值。’这话更奇了。我用了极精确底理论证明佛法,惟恐有人因为未曾听见这些事实,尚不免怀疑,所以引‘典籍’做旁证。你还给我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八个字的考语。你只用了‘总之’‘至少总’空空洞洞几个副词,一点理由,一点凭据都没有拿出来,就好断定直觉是靠不住,宗教是无价值了。难道你是专制皇帝只要该部知道钦此,我是臣子必须伏候圣裁吗?不过我还要声明一句,我并不曾说科学是错误。只说认宇宙为客观的存在是错误。那科学是错误的话只是你误解我的文字,要注意呀!

  你说:‘现在还不曾发明,与永远不能发明,是二个不同的问题’。不错!但是请你等到发明了之后再说。现在这初生的婴孩还不会说话,你也不能就‘武断地说他’一定不是哑吧呀!

  你说:注意也没有什么神秘。岂但注意没有什么神秘;一切心理现象本来有什么神秘?我们生下地来,一周岁以前的心理不知道怎么样。一周岁以后就知道自己和妈妈爸爸哥哥姊姊都是活的,和死的石头是不一样的,何尝有什么神秘?你们硬要说得生物和死物没有分别,方才神秘呢。

  你说:‘关于亚威尔纳司的发生,虽有几种理论,不幸都还没有实验的证据。不过比了宗教神秘模糊的解释许好些吧?......上面也说过科学还在婴儿时代,所以它现在不能解释的事多著呢’。‘比了宗教的神秘模糊许好些吧’还是专制皇帝的口吻。孩童时代底科学不能解释的事还请他成了人能解释了再说。

  你说:‘宗教家诅咒物质文明。’佛教徒并不是一例的诅咒物质文明。不过要晓得物质文明里面,有一部份可以说略有一些功劳的,例如人造肥料等。一部分是功罪参半的,例如活动影戏等。一部分是罪大恶极的,例如枪炮*宰牲机器等。但是讲到造成这些物质文明的科学,不幸因为(甲)社会问题与(乙)哲学问题上的谬误,它的功劳还赎不转它的罪恶呢。

  我所以不满意于你们的圣人,教主,马克思的议论,就因为它是从这两个谬误的出发点上发端的。平心而论,他觉得社会制度不良,要想改善它,确是一番好意。可惜他还跳不出那谬误论调的环境。你们‘准确地知道一个农民所需要的土地平均不过 1 hectare......现在人贫富的相差完全因为少数人的霸占生产工具......’你可晓得少数人为什么要霸占生产工具?难道他们的肚皮比‘农民’特别大,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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