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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尘回忆录 下册

发布时间:2023-12-04 09:38:08作者:大悲网

  影尘回忆录(下册)

  倓虚大师自述

  湛山倓虚大师说门人大光记述

  第十五章 长春般若寺创修经过

  第十六章 沈阳般若寺复兴经过

  第十七章 北京弥勒院办学时代

  第十八章 西安大兴善寺办学经过

  第十九章 天津大悲院复兴经过

  第二十章 青岛湛山寺创修经过

  第二十一章 十年来的湛山回忆

  第二十二章 三十年来的弘法经过

  第二十三章 学佛真义重在行

  跋一

  跋二

  后记

  后叙

  倓虚法师影尘回忆录简引

  倓虚大师传

  第十五章 长春般若寺创修经过

  (一)缘起

  长春般若寺原来是和极乐寺以及楞严寺同时发起的,说起来这段因缘,还是一九二二年的事。那时我正在奉天万寿寺当主讲,暑假天,沈阳国际公司请我讲大乘起信论,接着长春吉黑慈善联合会会长丁树敏,张子元等,又请讲金刚经。那时吉林督军行署设在长春,为一省会地方。督军是孙烈臣,所有军政官员都会集在长春,对接洽事情很便利。

  我在长春讲经时,正值外道同善社盛兴。有几位大老师在长春传道,叫信徒们念金刚经。普通一般人,只是按照经文去念,一些机关文人,想明白经理,又请大老师讲,连讲了几遍,大家都不懂,对于经文深义,疑窦颇多,不得其解。后见吉黑慈善联合会撒传单,说请倓虚法师讲金刚经,他们见到传单之后,互相传说到了讲经的日子,同善社的信徒们,来听的人很多。

  我讲经时,按照一定次序,先讲五重玄义,把名体宗用教详加解释;然后把经中大义,以及其宗旨归宿处,提纲挈领,深入浅出为之一一解释。他们一听很清楚很对心思。听完经后,回去就向他们的大老师说:

  「这位法师讲金刚经和你讲的不同,他讲的比你讲的有次序,有线索,我们大家都听得很投机!明天你也去听听,他讲的意思对不对?」

  第二天大老师也来听,我并不知道,还是照样讲,听后弟子们问他讲得如何,他说:

  「法师讲的倒不错,只是不明白玄关一窍」

  之后、他的弟子,听经听得很顺心,对于人生意义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已摸住点边沿,知道自己是在迷梦中,因此听得更上劲!后来听经的人愈来愈多,有几十人把同善社那一套放弃来皈依我。这样一来,大老师看看自己的道不能传,生气走了。当时还有扶乩的,嫉妒我讲经。有一位叶先师临坛说:「你们不要听和尚讲经,他是别有作用。」

  弟子们说:「我们听得很顺意呀?」叶先师又临坛说:「如果你们愿意听,我请燃灯古佛给你们讲。」从此之后,一般人听的就少了。

  外道门在乩坛上讲经,总是不成。不但理上错谬,在应机方面来说,也不能顺人心思。最初在坛上讲经,大家以好奇的心理,还有很多人去听,以为燃灯古佛真的降坛了。弄来弄去,人心都腻了,写的些注解,人也看不懂,结果人还是跑我讲经的那里去听。尤其一般知识阶级他们是注重理智,而不注重感情,一听我讲的很合乎正道,当下就把那些旧套扔下了。

  讲经期间,督军行署的一些职员天天去听,后来也都皈依我。一般人见督军行署的职员,都是知识份子,信佛皈依我,于是信徒日众,一月之中,官员人等收了不少皈依弟子。

  当时有行署一等科员马靖东,黑山县人,信佛很恳切,见面时他说:「此道不学,更学何道!」他的科长也信佛,因此提倡在长春盖庙;并问名于我,因我在长春讲金刚经,乃定名为「般若寺,」以作纪念。所以最初建长奉般若寺是由马靖东发起,这是创建般若寺的缘起。

  (二)经过

  盖庙的事决定了之后,大家又设法筹款,首先由马靖东请他的科长,化孙督军五百元现洋,作开办费。其他有孙道尹锺午,陈镇守使,商务会长孙秀山,蒋洁珊;以及督军行署,各科长科员马靖东等:联名发起,并分头筹款。首由蒋洁珊慨捐盖庙地基二十余亩。蒋是一个大慈善家,过去曾做过军官,除施修庙地基外,又捐房子一所。孙秀山联同长春商界协助,陈镇守使在政界方面给帮忙,孙道尹为力也很大。第一次给募了一万余元,备买木料。当时因我尚在万寿寺办学,对修庙的事只能从旁帮忙筹款,对于经理一切修庙事情,首由吉黑慈善联合会诸善士负责办理,他们派赵玉田居士为监工。(庙修好之后,这人亦出家。)

  般若寺因筹款难,并不像极乐寺修的那么容易,断断续续的修了十几年。第一次动工得长春各大护法资助,时于冲汉,也皈依三宝,自助三千元以作提倡。第二次动工有田树滋,袁念慧两位护法,竭力提倡募化,到了第三次才得竣工。

  最初地基打好之后,让我计画怎样修法,我想若钱多时,可以另修大殿,先修的做前殿;钱少时,前殿就作为大殿。经过几年工夫,把庙修起来了,还没等开光,正赶日本人在长春修马路,庙地基碍事,要全拆!这真是不幸的事。后来经交涉,给拿迁移费,社会局又另给找一块地皮四四方方比原先那个地方还宽敞,还适当把前庙拆除之后,所有新建筑费,完全由社会局拨款包赔!这一来,大家都很省事,修起来比原先还好!

  一九三二年,澍培法师就到长春替我照顾建修般若寺,直到把般若寺迁移到另一个地方,都是他在场,策划建筑,这是他和般若寺的一点历史渊源。他原籍是锦州人,一九二一年,我在万寿寺第一次办学。他就在那里当学僧。二五年,我从哈乐滨去北京,应柏林寺讲经,经过锦州,澍培法师的师傅致庵老和尚,又荐其徒跟我去北京听经。那时极乐寺一切责任,完全由我负责,我走后,交督监师智光与定西法师代办。我刚到营口,定西法师也跟来了,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要跟法师去听经,我想这必有原因,大概极乐寺的事,和台源不能合作,自己又不好意思说,详情我不知道,于是和澍培、定西、我们三人一起到北京。在柏林寺讲过经之后,又在弥勒院办学。澍培师在弥勒院又跟我第二次当三年学生;以后在那里当教授。一九三二年至三九年间,在长春般若寺,充第一任住持,至三九年退座交善果法师。

  一九二七年我在北京弥勒院办学,时张作霖在关里为大元帅,杨麟阁为总参议。他的同学赵荩臣与张作霖不睦,杨麟阁请他做官,他不干。赵很信佛,我和他在奉天时,即认识。杨的公馆是前清多尔衮王爷府,杨又加以修筑,里面很讲究。

  杨麟阁听说我在北京讲经,想听经,乃和赵荩臣说:「听说有位倓虚法师讲经很好,我想听听经,因为时间太忙不能去,你为我代请,我也抽空闻闻佛法。」

  赵荩臣把这话和我说妥,定好日子,每天晚上,杨麟阁下班,汽车来接我,晚上讲经,明天早晨再用汽车送我回去。当时我想,杨正在做官当令,可以借这机会与他接缘,将来对佛法或者不无裨益;且般若寺正修大殿缺款,万一在这时得点缘法,对修大殿的事,能解决不少困难。所以当赵荩臣和我说要请我讲经时,遂慨然允许了。见面后,两人一谈很投缘,他说:

  「我想明白佛法,因为时间短,不能去听经,现在请法师到公馆来,为我讲讲。看那一卷经最短可为我讲。」

  我说:「心经最短,才二百六十字,义理也最扼要。」他说:「好!就给我讲这部经吧!」

  自是每天晚上到他公馆讲经,他很赞成,说「很好!」一礼拜讲完,又请我讲金刚经,十天讲完。杨拍案称惊奇曰:「佛法于世,其益莫大,可惜一般人都不注意;也不去研究!其他中外一切学说,这个主义,那个主义,没有一点真理。现在世风浇漓,人心险诈,惟有宣扬佛法为最急切!也最适当。」

  接着我说:「想宣扬佛法,非有大力量的人提倡不可,如先生能有机会对佛法作一提倡,其发展力量一定不小!」他说:「我一定帮忙!」我说:「东北长春般若寺修工,因款项难筹,尚未成功。」他说:「需多少!」我说:「大半需五六万元。」他一边点头一边说:「不好筹,」但回头又把话反过来说:「好!我一定尽力帮忙!」

  杨麟阁本来是个武人,说话做事都很直爽,很痛快!第二天,他说:「雍和宫白剌嘛,常找我化缘每次都给他们化不少钱。这次给法师筹款修般若寺,我预备请银行界巨子,他们都是富人,叫秘书长常允怀请他们吃饭,法师借此机会,给他们讲讲经,说说佛法,耸动他们的心理。」

  第二天,下请帖,预备两桌荤席,一桌素席,我吃素,和常允怀作陪客。饭后,常允怀说:

  「诸位经理!今天杨参议为了欢宴外国公使,不能来奉陪大家,很觉对不起!参议的意思是因为前几天听经,听得很好;但是这个好,他不愿独享,愿意让大家也听听,知道这个好,所以今天请大家来,不但要尝厨味,还要请倓虚法师给大家讲经,再尝法味,不知大家愿不愿意听经?」

  「好!」大家齐声说:「平常我们想听经,只是没工夫,现在得此听经机会,正是求之不得!」

  于是我把佛法的大义,及与世道人心的关系,为之解说。末了大家还是齐声说:「好!」常允怀说:

  「现在诸位所餐的是波罗密法味,波罗密是到彼岸,诸位尝到法味后,都知道好,都可以到彼岸了;可是只请诸位到彼岸还不算好,应当让天下人都餐法味,都到彼岸才好。唯一让众人餐法味的办法,就是盖庙,把庙盖好之后,出家的法师,住在庙里,天天念佛修行和大众讲法,令大家能天天餐法味。可是盖庙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万善同归的事。现在倓虚法师在长春修般若寺,功亏一篑,望诸位为自己,为众人助力帮忙,做点万善同归的事。」

  「这好办!」大家都很爽快的答应了。因为他们都是银行界人,筹款好筹,这个三千,那个两千第二天给凑壹万元送来。杨参议说:

  「修庙须五六万元,化此区区之款,还不够用,先收起来吧!等以后有机会再募。」我把这钱收起之后,汇到长春,修大殿了。以后又在别处筹了不少款!

  (三)感应

  起初修庙时,长春当地慈善家,凑起来一笔善款,先打地基,后又买很多木料,说起买木料,我又想起致中师和他的师傅来。

  致中师他是我一个徒侄,人很忠厚,很耿直,心里一点曲折也没有。他的师父隆溪师,字界虚姓谷,当道人,外号谷老道。后又出家当和尚是我一个师弟。他们师徒俩过去曾久居山中,多行善事,修桥铺路,施舍济贫。当时谷老道对致中师说:

  「我师常说,我当初出家出错了,道教对于了生死的事不究竟,我悔恨已晚,你有机会,可再另投明师出家当和尚吧!」

  后为谷老道各处找和尚庙,想投明师另出家,有人介绍见我,我一看一个大个子,面皮黑黑的,知是好人,想拜我为师,我说:

  「我也不是明师,代我师父收下你,作我一个师弟吧!」就这样他师徒两个由老道又变成和尚了。

  修般若寺时,上老山里采办木料,多仗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因他们久住山林,对山里的一切情形都很明白。平常到老山里,把木头砍好,冬天在冰上,把木头滑下山来,存在一块,到春天冰雪融化,把所有木料,一个个弄成木排,顺水放下来,到江边装火车往市里运,这样省很多钱。后把所有木料放完之后,共装七火车!由马靖东托吉林财政厅长荣厚办火车免费。木料运来之后,堆起来像山一样!他们放木排时,在江里还遇见过一次土匪,要钱没有,用柳条子打!界虚师因为体格壮,又为常住的事,情愿为法忘躯,挨打时也不言语。后土匪又用木棍打,意欲不给钱要其命。界虚师念观世音菩萨,土匪忽然把木棍放下说:

  「你不早念,早念我早就不打你了,去吧!」这真是菩萨的感应。等他回长春后,身上还有很多柳条伤痕!据说他们师徒俩,在山里砍木头时,有一次在大森林里走迷路,好几天不得饭吃,正在又渴又饿的时候,忽然一个六十多岁老头拿篮子给送来吃的。等吃完之后,这老头指点给他们一条路,转眼就不见了。我想这都是因为他们以真诚心护庇常住,感动了护法善神,去护持他们。虽然遭受很多困难,这其中是因果不昧的。本来到老山里砍木头,在大江里放木排,这都是很辛苦的事,谁也不愿去做。木排上湿气大,在江里走起来又需很多日子,身体不好就要闹病,必需能吃辛苦的人,才能办这事。所以修般若寺,对界虚师和致中师,也算有功的人,或者他们是再来人,专门为三宝事来帮忙,按因果来说,这也是般若寺的感应。

  说起感应来,我还亲眼看到几件观音菩萨显灵的事,这里不妨给大家说一说。

  一九二九年,沈阳海城县,虎獐屯,有一位姓商的,名商述圣,信佛恳切,每天要定时念观音普门品三遍,大概念了有十几年的工夫,始终不间断。有一天他去抚顺千金寨炼铁厂去佣工,两个人抬一筐铁矿,往大冶洪炉里倒,商述圣一时失脚便坠在炉里去了。这时大家都惊骇失色,商个人也自骇必死。那个炼铁的洪炉,有好几丈高,商在掉下去时,似乎觉得有人把他用两手托出,搁在平地上了。待睁眼看时,果然是在平地上躺着,并没坠在炉里去。这时众人都很惊讶!监工的日本人,也很惊奇!商在回家时,他的衣服已被火炽酥。从此之后,虎獐屯的人,都信佛信观世音菩萨,感化之深,盛极一时!这就是普门品里所说『设入大火,火不能烧。』的一种征验。

  还有一九三九年,日本人在热河朝阳县清乡,先下通知令,凡土匪到处,民间须一律抵抗,如有容其食宿的,查明与匪同罪那时我一个徒侄清净,他的小庙在朝阳县乡间,因骑驴去赶集,经过道士庙,天晚留宿,夜间土匪也到庙里去住宿吃饭,天未亮就走了。第二天早晨日本军队赶到,晓得土匪在庙里食宿已去,遂不分青红皂白,把庙里道士及借宿僧人清净等,一并捆绑,牵至沙滩。在临执行枪决之前,清净曾苦苦哀求,回寺拜师之后,再来就死,翻译官和日本人都不许;又恳求望空拜辞,才允许。因此行走落后,枪毙时,先毙前四人,后毙清净,连发三枪未响,人亦未死。因此日本人很惊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邪术?清净说:「我出家人什么邪术也没有,惟念观音菩萨求往生,速免人间痛苦。」因为日本人多信佛,听清净说完之后,亦深信菩萨有感应,遂命释放,称他为铁头罗汉。回寺后,乡人皆称铁罗汉。此人现尚在,年已六十余,每天以诵法华经为常课。遇有事忙时,一定也要诵一遍观世音菩萨普门品,到处人都欢迎供养。这就是普门品里所说『若复有人,临当被害,称观世音菩萨名者,彼所执刀杖,寻段段坏而得解脱』。古今来杀人利器不同,今以枪毙,虽非如刀之段段坏,而连发三枪不响,亦等于段段坏,而能解脱灾难则一也。

  以上两件事,都是我亲自经验的。其他还多得很,简直不暇细说。这是因为修般若寺,致中师两个人,为给常住运木料,在江里被劫挨打,念一句观音菩萨,就没丧命,才引出这些话来。

  (四)传戒

  一九三六年,般若寺迁移,工程修完之后开光。那时澍培法师己任住持,请我去传戒,当时我因抗日嫌疑未便去。后长春来信说已竟疏通好,并派觉一师和今井昭庆来请我,非去不可。今井为日本特务人员,他说关于抗日的出家人已查明是慈云,不是我,并已与特务机关说好,保证不出意外,我才答允去传戒。

  临去时,从青岛带去四个人,有善波、善果、戒如、梦参这四个人岁数都不大,顶善果岁数大,才二十四岁。传戒时,我为得戒师兼开堂。新戒堂里的事,善果很熟,他对做事精明能干,而且还很稳重,在堂里替我当开堂,兼头单引礼。善波为二单引礼,戒如当衣钵,梦参讲四分律,我讲梵网经,及法华经普门品,华严经普贤行愿品。时般若寺房子还有没修完的十几间齐贡轩居士借给八百块钱修工也没够。

  东北一向传戒时少,偶尔传一次戒,到很多人。二十五年般若寺传戒,新戒到一千三百多人,加居士,加老戒师,加伙计等,上下有一千六七百人吃饭。每天用三十多袋面,厨房里二十几个壮小伙子,专管和面。毛房又增加好几处。长春信佛人很多,有钱人都去般若寺供斋,一上堂斋,一百几十元钱即够,期内打六十多上堂斋,其他中等还很多。

  因为人众多,事情忙,昼夜我很担心。长春特务机关因人多,恐其中良秀不齐,要一天给写一次报告。有一次还要传我去问话,在特务机关中信佛人也很多,当时有人对特务机关长说:「倓虚法师在中国,在东北都是很有名的法师,如果传他来问话,似乎与面子上不好看,不如派两个人去庙里给谈一谈。好在他是出家人,已经调查明白,他什么事也没有。」

  之后,特务机关就派来两个人访问,先谈佛法的事;后谈修极乐寺事。他问我和朱将军见几次面,我也直言以答,说在长安见一次面,在北京见一次面,而且时间很短促,都是为修庙化缘的事。极乐寺虽属仗朱将军力量修起,可是自九一八事变后,他便带军队到各地去抗日,始终也没到极乐寺来。我虽然和他见两次面,都是为慈善事,对军政上,一点沾连没有。

  日本人对我的事情,早已调查清楚,听我一说,和他调查的相符,知道在朱将军部队里参与抗日的是慈云,这时才把我的嫌疑洗清。当天留他们两个人在庙里吃一顿饭,临走送他两本大乘起信论讲义。

  传戒期间,今井昭度,在庙里给照顾事,新戒初去挂号人多,服装不一,立立拉拉,今井看中国出家人不高兴,住在一块像叫化子院一样。等进堂后,衣袍完全换新的,出入往还齐起齐跪,都很整齐,他又很赞成。

  说比丘戒时,来一日本僧人—都住玄妙—请他为尊证。晚上登比丘坛,时间大,他坐不住,打哈欠直摇幌。又恐怕给日本人倒架子,硬挺腰板勉强坐着,出堂后还直说好。本来按日本佛教来说,日本僧人,对于中国佛教的规矩法子,根本就没有见过,例如中国的说三皈,授五戒,传沙弥戒,比丘戒,菩萨戒……等,他们对这种场合和仪式,根本就没经验过,也难怪他偶尔做起来不习惯。到了说菩萨戒时,又来一大僧正,武藤顺义,在菩萨戒坛旁边,给他另设一座,像观礼似的。他看一千多新戒,齐起齐跪,规矩严整,仪式隆重,心里很佩服,直夸奖!临走时,要去传戒正范一部,其他还抄去很多,这是二十五年长春般若寺开光,第一次传戒情形。

  第二次传戒是在一九四一年。那时定西法师在长春办理一切,预备替我传,我因在般若寺已竟传过一堂戒,没让替,所以第二次传戒是以定西法师为得戒和尚。一九四七年,胜利后,传第三次戒,我为得戒师,四月底戒期完毕,改选住持妙禅。时因国共战争,长春周边吃紧,因受战事影响,交通梗阻,遂逗留长春,没得回天津。

  (五)从长春到沈阳

  一九四八年二月二十日,我夜间忽得一梦,觉行路很困难前边有几个小孩,在一个土墩上玩。我去向前问路,小孩指向正南说:「你照有电线杆的地方走,一直就走到家咧!」忽闻背后又有人说「在月底下走没错!」回头看和我说话的人,不见,梦也醒了。

  得了这个梦兆之后,我遂决心由长春往外走,心里有把握,知道一定能走的出来。乃于二月二十八日,近于梦中月底之说动身。由长春乘寺内马车往外走,同行者共六人,有惺如、绍禅、仁奇、张喜麟、(茶房)还有一个赶车的。

  在一九四七年七月间以直到年底,青岛和天津两下里,为修庙的事,屡次来信让赶紧回去,不回去事情没办法。当时我因忙于各地讲经,加以交通不便,长春又值风声鹤唳之际,大众师及居士等,以为我在长春,还像有依靠似的,不让走。我个人对于环境的好坏无所谓,都是任其自然。出家人为了生死,根本也没拿色壳子当回事。只是天津大悲院的事不能办,加以平津青岛的四众们,爱护我深,在交通方面,尽量给想办法,让离开长春,因此我这才冒险回天津,乘马车先至沈阳。

  在长春临走时,预备一辆马车,另外一个两轮小车装东西。出长春卡子,直奔范家屯走,共六十里地,遇见七次土匪!头一次以小马换去大马;二次把所带的大米白面及十余万流通券劫去;第三次又要劫小马,如果把小马劫去的话,东西扔在半道上,我们六个人也就没法再走了。幸而没给劫小马,可是把惺如和绍禅的衣服等东西都劫去了。后又遇四次土匪,已知在前被劫,故未再劫。当天住范家屯第二天住公主岭,入军事区,到处盘诘。走十几天到开原,一路都是顺着有电线杆的路走。将出军事区时,卡子不放行,交涉两三天无效,让仍回长春。这时川资已尽,米粮已绝,乃将马车变卖四十万红票,以二十万雇本地马车,冒险从山沟走出。第二天到铁岭已天黑,店内皆住军队,径往药王庙去求宿,幸早有闻名,虽愿留住,奈军队早已住满,勉强将六人分住三处。铁岭已是国军区,在这里搭火车到沈阳。

  在这十几天里,经过六百里地的跋涉,给我了一种深刻的经验和教育!没遇见过的事,也遇到了,没尝过的苦,也尝到了,真把我踅蹬的心服口服。现在想一想,人无论到什么时候,要常作知足想,例如我在这十几天里,有时吃三顿饭,有时吃两顿,有时一天只吃一顿饭。渴的时候,化很多钱,买点水喝,或者在路上找点水喝,凉的热的也不能讲究,有时连凉水都喝不上。走累了,坐马车上休息休息,一路翻车—把我翻车底下去,摔好几回跟头!

  关于住的地方,那更是不能讲究了,记得有一次,还住人家一个猪圈里。这个村名叫太阳沟,走到这里已经黑天,北风飒飒,阴云密布,天气又很冷。于是上村头一家住户里去借宿,经再三说好话哀求,主人始终不允,说是警所有话,一律不准招住外人。没办法,只好在门外,露地住宿,有一旧猪圈,也不能挡风。同行者共六人,均饥渴难忍,惟虔诚念观世音菩萨。时绍禅和仁奇因渴的难过,不得已又去敲门找水喝,出一老媪,俨然像一个大家庭太君,领一十二三岁的小孩,生得眉清目秀,开门问:「有什么事?」

  「请你多方便,」绍禅说:我们暂在你门外猪圈里借住一宿,不敢再到家里边打扰;不过我们六个人跑一天来,没得吃,没得喝,渴的很难过,我们年青人还能忍受,还有一个七十多岁老和尚,一天也没水喝,现在想让你慈悲,给我点凉水喝!」

  「好!」老媪说:「大冷的天气,喝凉水受不了,我们锅里有开水。」

  不一会,那个童子对老媪说:「外边有七八十岁的一位老和尚,天气这么冷,在外边一宿不冻坏了吗?」

  「好!」老媪很慷慨的说:「让那老和尚搬咱屋热坑上去睡,其余五人可搬到草房去,马车拉到院子里。」

  这里让人可疑的是,这家的主人和原先大不相同了。最初借宿时,再三哀求她不许,现在却甘心把自己的热坑头腾出来给住,其余五人都给安插了住的地方,马车拉在院里,还给烧水喝,种种方便。而且她说话的态度也和最初变得不一样,我们几个人都很欢喜!很感激!在风雨飘摇里,得一夜安全的住宿。

  第二天起程,去道谢老媪,那老媪和昨晚那童子已竟不见。院里有一庄稼老汉,一个小矮个老太婆及其儿妇;还有一个三岁小儿。问他家里有几位老太太,说只有一位,和一个三岁小儿。再问别的事,什么也不知道。于是大家都自信是观音菩萨显灵。

  离开太阳沟,刚走至半道,正是前不归村,后不归店的时候,忽然阴云四布,雷声大作,狂风暴雨,迎头而来。虽然没降冰雹,眼看滂沱大雨,已竟淋到头上,四下无处躲避。六个人在半道上没办法,惟异口同音,急念观世音菩萨,即时乌云中断,红日当天,回顾他处,仍然大雨如注。因忆普门品云:

  『或值冤贼绕,各执刀加害,念彼观音力,咸即起慈心。云雷鼓掣电,降雹澍大雨,念彼观音力,应时得消散。』

  记得在铁岭药王庙时,为了「迷信」和「不迷信」的事,还和人辩论一次。因为铁岭在那时还是后防区,对于说话还方便些。是因我们头一天晚上在药王庙住宿之后,第二天早晨来一个人,和庙里的当家师很熟。在闲谈话间,他一方面讥刺佛法,一方面挖苦庙里的当家师。他说:

  「一般人都说佛法好,讲因果,有灵验,我看简直是迷信。例如念大悲咒,人人都说灵验,可是我亲眼看到,昨天有一个人,为了治病,念大悲咒,祈祷消灾增福,不但病没好,反而早早死了。从此看来,佛法是迷信,一点灵验都没有。」

  药王庙当家师,听到这话,一言也不答辩,白让人挖苦一顿。我在旁边听着,有点忍不下去,就发言问:

  「先生贵姓?」

  「免贵姓刘!」

  「在何处恭喜?」

  「在县公署任第一科科长!」

  「好!」我说:「听先生刚才给当家师谈话,是好求真理的人。破迷信才能求真理,不过佛法并不是迷信,念大悲咒也确实有灵验,如有不灵验,那都是定业。像衙门判罪人一样,定谳之后,谁也不能挽救!」

  他说:「如不能一定灵验,那不是迷信是什么?」

  「不然!」我说;「如果不一定的事,就是迷信,那么世间的的事,都没一定,那也都成迷信了吗?例如人想做买卖赚钱,到年底算账不但没赚钱倒还赔钱,这赚钱,也不是一定的,也是迷信吗?又如种庄稼的,都希望收成,不幸到秋后旱涝不均,没能收成,这也是不一定的事,也算迷信吗?还有人们,都想运动做官,本想求妥,结果未妥,这也是不一定的事,也算迷信吗?世间人生一个儿子,本指望他孝顺,可是他长大成人之后不孝顺,又老早死掉,这也是不一定的事,也算迷信吗?……

  「至于那信生死的人,因为念大悲咒,他很快的就死了,那知这正是大悲咒的灵验;不然他疼得抓坑席,三五个月不好,苦就更大了,经过念大悲咒的好处,把他长期受罪之苦业,转成短期受罪之苦业,犹如司法机关,应判无期徒刑的,改判有期徒刑;应判十年徒刑减为一月徒刑。又安知非大悲咒之灵验?」

  我一边说着,一边笑着,说得他面红耳热,无言可答。这时旁边站一个在军队当连长的,听说话口音,像四川人,他忽的插言说:

  「还是老师傅说的对,佛法的灵验只看你有没有诚心。」就这样把我们一段说话遮盖过去了。

  药王庙当家师名字叫是空,为铁岭佛教会会长。听我把科长的话一批驳很欢喜,大概他平常对佛法少熏习,也常被人讥毁。吃早饭后,送我们六人上火车,每人给买一张车票,票钱化流通券,共用六万六仟元,下午抵沈阳般若寺计从长春出来到沈阳,中间经过十三天。

  第十六章 沈阳般若寺复兴经过

  (一)缘起

  一个地方的兴废,各有其不同的因缘,到了兴的时候,就有一种大力量的正派人来兴修;到了废的时候,就遇着不正干的后人,胡作妄为。虽有很多家产,很快就败坏净尽了。沈阳南关般若寺,就是这种情形。

  般若寺原为古庙,建于清康熙年间,曾出一古林禅师,很有名,其语录载在奉天志书。古林禅师的后辈,缺行持,不务正,弄得在地方上站不住脚,把庙卖给小北门外永安寺老和尚。老和尚圆寂后,其后人名莲居,将庙让给一尼僧。尼僧死后,停灵于大殿,因无人住持,庙遂荒废,多年以来,鸽翎蝠粪,蛛网尘封,每有乞丐,时来时去。

  复兴般若寺的因缘,是因一九二一年,我开始在沈阳万寿寺办学。那时有位王朗川居士住沈阳,经常到万寿寺听经,三年后,对佛学颇有心得,欲盖庙专门研究佛学。但苦无力量,也没有相当地方。时张作霖为巡阅使,杨麟阁在巡阅使府当总参议,其同学友赵荩臣和王朗川相识,谈起修庙弘扬佛法事,苦于无有地点。赵言大南关般若寺荒废已久,无人修砌,现在应当保存古迹,待我与杨总参议说明,保存古迹,他必赞成。后来由赵荩臣和杨麟阁见面,说明保存古庙,弘扬佛法,救正人心,杨很以为然,知道佛法确实有益于社会人心,遂由其衙署下公事,命王朗川发起,重修般若寺,这是一段缘起。

  (二)经过

  般若寺发起重修后,最初由王朗川居士一个人经办,可是他苦于无法筹经费,修起来一部分房子遂停工,后来王朗川坚邀我做住持担任建筑费,王本人以佛学会会长名义担任监修。

  我自一九二四年开始,为讲经事,经常在北京、沈阳、哈尔滨之间,来来去去的,平常也没有常时间专门留在一个地方料理事,因此对复兴般若寺事,全靠王朗川居士,我只担任一个住持名义。这一则是因满他盖庙的心愿;二则也因他对各方面能接洽办事。

  般若寺实行接管后,进行加以重修,以我在外讲经的因缘,先找齐斐章施壹仟元,杨麟阁施两仟元,先将前殿、山门、大殿修起;又修两边配房各五间。后来翟省长(熙人)施两仟元,其他善款,将大殿后藏经楼上下五大间修起,僧房院宇,焕然一新。我因事情忙,由王朗川居士料事,在庙里办一佛学研究会,佛经流通处。庙内生活,由我每年在沈阳讲几次经,收若干供养钱,留庙里作经费。一九二九年,我在哈尔滨极乐寺退座之后,来般若寺办一佛学院,如等慈、永寿、静远、彻广、等:当初都在那里上过学。到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佛学院停办。之后,定西济仁、惺如、先后都在这里住持照料。后来的几年,为了讲经事,来来去去的,都是住在般若寺的时候多。

  另外在沈阳小北门外,还重修了永安寺,这里也是年久失修,里面住很多叫化子。

  永安寺起初有两位出家人看管,生活很苦,后因一时的感应,得点外缘。一位斋主求两位出家人祈祷,生一个男孩,斋主遂将自己所有产业舍一半给庙上作供养,自是生活很阔绰,自种一顷多地。后来两位老和尚相继圆寂,其后人名莲居不务正,将所有庙产典卖罄尽,结果出家人亦为当地士绅所逐,庙遂荒废。后来有人送我作小庙,我因自己有庙就有牵挂,本不欲接;适有两位居士要跟我出家,说法师如不愿看,我们出家以后替你看,因此才接过来,后来我在外面讲经,募一部分款,将庙加以重修,生活也给安排好,由两个新出家的照顾,以后我也再没去。

  (三)感应

  一个地方的兴废,按俗情来说。固然也在乎气运;可是按因果来说,好坏兴废都是人的感应。普通常说,不愁无庙,只愁无道。现在一般出家人,多数是钻营奔竞,总想找到一个地方,自己当方丈做主人,或者是自修。可是,始终是南跑北颠,找不到一个相当地方住。这原因多是他平素不检点自己,没有行持,没有道德。如果有行持,有道德的话,不用你去找地方,地方会上来找你。不怕在露天地里,也能感应出地方来,这里我可以举两个例子来做证明。

  我初在沈阳小西关万寿寺讲学时,有两位学僧是距沈阳不很远,开原大塔寺的。那时大塔寺刚刚经戒五老和尚重修起来不久,这里边就有一段感应的故事。

  最初大塔寺是一座古庙,院子很大,种很多地。老和尚,收有七八个徒弟,等老和尚圆寂后,后辈子孙不正干,庙产荡尽,因年久失修,庙也荒废了,只剩原来的大塔尚未坍塌。在老和尚那七八个徒弟里,有一个名字叫戒五,也就是后来复兴大塔寺的。自从他那些师兄弟不务正之后,他因看不惯他们的行为,又无法拦挡,便自己一个人跑南方当参学;像金山、高?、等,差不多的南方大丛林都住过,前后住了约十几年光景。平素行持、道心、各方面都很好!

  在南方参学之后,戒五和尚又回北方,看大塔寺已残屋颓垣,瓦石堆积。他在塔旁边斜坡着架起一小茅蓬,仅容开一人住。出进小茅蓬要曲着腰,可见茅蓬简陋之极,仅不过当风遮雨而已。他在这里,每到吃饭的时候,到外面化斋,回来就看经参禅,到晚间放蒙山,就这样经过了二三年工夫。有一天当地一个最有钱有名望的姓刘的绅董,出来到庄稼地去瞭望,回家时,经过一条大路,时间已是快要黑天的时候了,见这条大路左边有扶老携幼来来去去的很多人,有的嘴里还喊着「走哇!到大塔寺赶斋去!」他特意到道左来看无人,又见道右亦复如是,像这样情形他看了不止是一次了。有时他想和这些人去说话,问明事实,可是等他快到跟前时,人影却没有了。因此引起了他的好奇心理,以为其中必有缘故。在他曾这样想:大塔寺已竟没人,荒废很多年了,还到什么地方去赶斋?为了要解决他的疑心,于是亲自跑到大塔寺去访问,到那里看什么也没有,只是乱瓦乱砖,堆积一大片。塔旁边一个像叫化子住的小草蓬,里面住一个和尚。刘绅董到草蓬门口一看,原来就是大塔寺的子孙戒五和尚,说起来刘绅董和他们上一辈的老和尚都还是知交。戒五和尚和他谈了些关于阔别后到南方参学的情形;和回北方后近二三年在大塔寺住的情形;并拟复兴大塔寺。刘绅董又和他谈在马路看到很多人来大塔寺赶斋的情形特来访问,戒五和尚说:「那想是因我每天在这里放蒙山,超度一切无主无依孤魂,他们要按时来赶斋。」刘绅董听到这里,忽然很惊奇的说:「佛法真有灵验!只是怕人没行持,既然这样,你出缘簿,我帮你化缘,复兴大塔寺。」戒五和尚说;「我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怎么能出缘簿?」刘绅董说:「只要你出个名就行,我来给你做缘簿!」因为刘在当地是首户,财势两得,他自己做了一统缘簿,让戒五和尚出名,他自己捐了一部分钱,又从旁化了一部分,不几年就把大塔寺重修起来了,大家请想:戒五和尚原来住着一个小草蓬,简直像露天地一样,他自己每天真参实行,并没满处跑着去找护法,而护法却找到他跟前来把庙修起来了。

  还有大家所熟知的奉化雪窦寺,最初由妙高禅师创修,也是类似这样情形。那是一九一八年,摩臣法师由观宗寺到奉化雪窦寺去做方丈,我们同学的学僧,共去了二十几个人,给他去送座。临去时,先坐江轮,下轮船后,换乘竹排,乃十几棵茂竹编成,两稍挑起,两根相对,成一小划船,在河里面走上去。我还是生平第一次坐这样小竹船,河两岸很狭窄,水也很浅,有时走起来,水里的石头,划的船底嗤嗤作响。四围山色,一缏残照,走起来觉得很写意的。

  到了雪窦寺,那里久住的师傅们,就和我讲起妙高禅师的事迹来。在雪窦寺上面有一妙高台,据说当初妙高禅师,就在那里修行,精进用功,昼夜不息。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日子久了,难免打磕睡。妙高禅师,看到自己的生死未了,天天打磕睡,耽误的不能用功。于是跑到妙高台边上跏趺而坐,下面是几十丈深大山涧,如果打磕睡一头张下去,就没命了,他的意思,在这里静坐,是警策自己,免得再打磕睡。事实上因他工夫还没用到家,仍不免打磕睡。有一次他打磕睡,真的就摔下去了,他自己也知道这次是没命了。可是当他刚刚掉到山半腰时,忽然觉得有人把他双手托着又送上台来。他很惊喜的问:「是谁救我?」空中答曰:「护法韦驮」妙高禅师想:还不错!居然我在这里修行,还有韦驮菩萨来护法,接着又问:「像我这样修行的人世间上有多少?」空中答曰:过恒河沙数之多!因你有这一念的贡高我慢心,二十世不再护你的法!」这时妙高禅师,痛哭流涕,渐愧万分!心又转想:原先在这里修行,好坏不说,还蒙韦驮菩萨来护法,现因一念贡高我慢心起,此后二十世他不再来护法了,左思右想,唉!反正是那么回事了,不管他护法不护法,我还是坐这里修我的,修不成,一头张下去,摔死算了。就这样,他依然坐在妙高台上去修行。(台如簸箕形仅容一人,)坐不久他又打磕睡,一头张下去,这次他认为决定没命了,可是当他刚刚快要落地的时候,又有人把他双手接着送上来了。妙高禅师又问「是谁?」空中答曰:「护法韦驮!」妙高禅师说:「你不是说二十世不护我的法吗?怎么又来!」韦驮菩萨说:「法师!因你一念惭愧心,已超过二十世久矣。」于是豁然开悟!佛法的妙处也就在这里,一念散于无量劫;无量劫摄于一念。所谓「十世古今不离当念,微尘剎土不隔毫端。」

  之后,妙高禅师在那里天天精进用工,敲木鱼诵经。那时还在宋朝时候,他敲木鱼念经的声音,远闻于几千里之外的当今皇太后之耳,皇太后因天天听见有一出家人敲木鱼诵经,有时睡梦间还能见到此人,但亦不知声音来自何处。在附近左右找,那里也找不到。以后画影图像,遍下圣旨来找此人,末了在妙高台找到,是妙高禅师。朝廷看他是有道有德的高僧,于是由皇上家出钱,在那里给他修一所大庙,即是雪窦寺。大家请想:这不是在露天地里感应出来的大庙吗?不是也没满处跑着去找地方吗?只要你有修行,有道德,地方会现现成成的给你建设起来的。

  第十七章 北京弥勒院办学时代

  (一)台源其人

  一九二五年,我应北京柏林寺讲楞严经,三个月把一部经讲完。法会期间,听经的人很多,如胡子笏、陶初伯等、一些有名的居士,都常去听经,我也和他们在那时开始认识。

  楞严经讲完后,本想急回哈尔滨,因台源在那里和别人闹不一块去,我不放心。

  台源,是一九二四年我收的一个徒弟。俗名张介臣,是一个大粮户,家里有一千多晌地。他父亲开烧锅,很发财,因烟筒大,外号叫张大烟筒。他当初起家时发一笔外财,因原先地方上没警察,有一次盗匪抢人财物,后边有人追,东西无处搁放。乃隔墙扔入张家院中,因此致富。

  台源的俗家,兄弟四人,他是行一,还有一个末科秀才,认识学界人很多。他父亲死后,十几年工夫,几万亩地都被卖光,房子也卖掉了!可见银子钱,来处不明,去处也不明,因果丝毫不爽。不是自己血汗赚来的钱,早晚都被后人造业败坏掉。

  以后他在家呆不住,出来做事当警佐。当时有一曾子固,曾经做过浙江巡抚,后告老还家,办一慈善会,施舍济贫,见张介臣能言,且有才,请他为主任。有一次让他带捐款三千元到吉林去办事,结果到那里都花光了,还负了不少债,让人拿钱去赎他。早先在家时,家境富裕,整天吃赌嫖喝,无所不为。现在已落魄,在外边给人作事,还是习气不改,太无人格,因此曾把他赶出去。他的亲戚,也没一个再理他的。之后、没办法,他女人去当道姑,他去当道士,学画符念咒、骗人。不久又因陷害老道,被老道赶走,无处住,乃住小店。他和极乐寺护法张景南有旧交,去找张景南想办法,张托故不见,连找三次。有一次正赶张景南外出,碰一个对面,他说:

  「我现在潦倒穷途,没办法,请老友多帮忙。」

  「不是我不给你帮忙,」张说:「我信佛,你当道士,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当和尚不好吗?」

  本来张的意思是因他已当道士,拿当和尚的话来推托他,不给他管闲事。不想,他正要找机会找不到,顺口就说:

  「我正想当和尚,苦无门路,你给作介绍吧!」

  「好!」张没办法,也就答应了。

  之后、张和我谈及他要出家的事,原来不愿问他的事,面子拘到那里,弄假成真,没办法。我说:

  「既然他要出家,也不好太拒绝,只好满他的愿。」张又和我说:「他是坏底子,品行不端,好闹是非!用他时,要留心,千万不要给他权。」那时因修极乐寺,虽竣工,诸多尚未就绪,事情忙没人,说妥后就通知他到庙里来。一见面,外表威仪很好!谈锋也很健,我看不错,乃为之剃头,收他为徒弟,法名能宝。因习天台教,又起名曰台源。那时因极乐寺和外界来往公文函件多,台源对这些事很内行,又能写算;按普通来说,也可以称得起一个人才。定西法师,见有才分的人,很爱惜!对台源印象很好。因台源善逢迎,把定西法师就迷拢住了。过不多日子,定西法师和我说:

  「我一个人办事太忙!」

  「怎么办!」我说。

  「让台源到客堂当知客帮助我吧!」

  台源新出家,又是一个坏底子,我明知他不行,所以头一次定西法师和我要求我没允许。以后断断续续,要求四五次,并说:「如果不让他帮忙,我也不干!」我说:

  「恐怕他气焰大,日子多,你和他弄不一块去,而且张景南居士早有话,不让给他权。必需让他帮忙的话,只好让他代理吧!」

  因为他还是个新戒,在客堂如果有挂单的,顶礼知客师,他一个沙弥,不能受比丘礼,种种不方便。于是让他到南方去受戒,做衣服,弄路费,一切由定西法师成全他,临走拿去壹百多现大洋。到戒期又来信说「我供众等将款花光,回北方还没钱。」定西法师又给他筹款汇去,回来后,便在客堂为大知客。

  他自幼是纨子弟出身,长大又染一些官僚习气,做事有己无人,不久就和定西法师之间闹龃龉,两人常抬扛。因为当初是他荐举上来的,定西法师不好意思向人说,自己有苦在心里。定西法师在极乐寺当监院,还有一位慧光师当督监,人很憨厚,我临去北京讲经,把事情都托付他们俩人。时王志一居士因讲经吐血,在极乐寺养病,我临走又嘱咐他照料,如有意外,可去信。我刚到营口,定西法师也跟来;我想必定又出事,问他他不说,只说愿意去听经。

  后来我到北京,接王志一给我的信,知道台源旧习气仍是未改,弄得一塌糊途。而且他在家里的那些嗜好,又都现出来。我想:此事若传出去,极乐寺名誉必一扫而尽。时张景南也在北京,我跟他商议此事,他说:

  「当初我不让给他权,偏给他权,结果弄到这一步,现在没别的办法,只好让他来北京好了!」

  「对!」我说:「就这样办!」一连给他去三封信,也没来。第一次他回信说生脚气,不能走;第二次催他说太忙,我恐他把名誉闹坏,让人挑不是。因那时为修极乐寺事,姜益亭等联络起来,造谣言,毁谤我,正患无辞,如将此事传出,让人更有说的了。以后又第三次去信催他,约半月,台源来,我问他的病,说敷点药好了,关于他在极乐寺的事,我追问他,把他申斥一顿!后来我说:

  「这次叫你来是因我在弥勒院办学,照应不过来,叫你来帮忙,你可以留京,不要再回哈尔滨。」

  他说:「我这次来京,是为别的事。因七月十五,办盂兰会,极乐寺衣袍、法器、不够,张召棠(时任长官)给我六百块钱,叫我来京买法器。」

  时正值日本人召集开东亚佛教联合会,让中国僧人参加,台源慕虚荣,以为去日本是了不起的事,愿意随我去日本,规定先回哈尔宾办盂兰会后,至九月间,再来赴日本。我说:「到时候你须早些来。」东西买妥后,他又回哈尔滨去了。

  唉!本来这都是些是非话,我不应当说,因为他是我徒弟,说也没关系,为的让大家在用人做事上,长点经验。在大众之中,要认人也是一件难事!我尝把人分成四等,第一是有能耐无脾气者为特等人;第二是有能耐有脾气者为上等人;第三是无能耐而又无脾气者为中等人,庸常之辈;第四是无能耐而还有特别脾气者则为下等人。什么样的人,要用什么法子对待,最初千万不要过于感情用事。如果考虑不周,事后一定要失败!例如台源,他本身的前因后果,且不必说,就他那样作风,我仍要凑和他,因他已竟跟我出家;而且又是张景南居士不得已中介绍的。他的品行不好,是他的短处,可是也有他的长处。凭他那点才器,有时候,在场面上还能应赴一起。做事用人,要利用其长处,补充其短处。只要一个人,脾气不比本事大,短处不比长处多,就不一定不可用。无论在上的,或在下的,相处作事,都得两相凑和。世间上,没有十全的人。可是真正会处世做人的人,处处要自己留余地,站稳脚步,要保持自己的名誉,爱惜自己的人格。

  灵岩山印光老法师,一生不做住持,不收剃度徒弟,免去许多麻烦。起初我也抱这种志愿,后因环境所迫,未满所愿。

  过去我在东北时,有些虚名,一般人慕着我这个虚名,要跟我出家,我都婉言拒绝。以后他们不经我知道,就挂我的名字去受戒,把我的愿心违背了。就这样有很多人跟我出家,究竟我有多少徒弟,我自己也不知道,往往见面都不认识。以后我在东北各地讲经,叙起来有好些是徒弟、徒侄、徒孙、都是临济一派。出家人为修行,如果不修行,无论跟任何人出家也无益。虽然有很多跟我出家的,可是我并没房产物业给遗留,只是给结缘,挂我一个虚名,任其自己去修行。

  (二)到日本去

  一九二五年,有日本僧人,水野梅晓,联络中国佛教徒,召开东亚佛教联合会。时段祺瑞在北京当执政,马冀平跟他当秘书。日本人致函段执政,让他选派中国僧人参加。那时我正在弥勒院办学讲经,马冀平让我也去参加。

  说起在弥勒院办学的事来,是因一九二五年,我在北京柏林寺,讲完楞严经后,本欲急回哈尔滨,当时因北京西直门里,南小街弥勒院无住持,居士们留我在那里,住持办学。我坚辞不就,张景南居士说;

  「法师的志向,是办僧学,专们培养僧材,还没满愿。现在北京出家人多,又有地方,得此机会何乐而不为?」其他还有好些居士,也让我留在那里办学,不得已乃许之。头一次到弥勒院去看,院子里很宽敞。两个跨院,已被住户占用其一。如办学,能容四五十学僧,于是大伙居士筹经费,马冀平和张景南等为学董。招二三十学生,都是青年小和尚,又请何一明为国文教员。平常事情,由台源负责,这样办了三年。

  临去日本时,台源也由哈尔滨赶到北京要参加,因他来的已迟,手续没办妥,人数已足,没能去。他想回哈尔滨,我没叫他去,留他在弥勒院替我主持办学。因他有点才器,虽是新出家,对普通经,还能讲一讲。他原先那些旧习气,也都改掉了些。把他留北京之后,乃请定西法师回哈尔滨。

  九月间,中华佛教代表团组成,道阶法师任团长,把去日本的手续办妥,路费由中国政府发给,每人三百元,至下关登岸后,费用由日本负担。张景南居士也一同去,他是自费,私人去日本旅行,不过和开会的人一块走。

  那次去日本的人位,南方有太虚法师,持松法师,弘伞法师,王一亭居士。北方出家代表中有道阶法师和我;居士有胡子笏(妙观,)其他还有好些人,一时也想不起来,连当翻译的共二十六人。其中有一位被人誉为才子的曼殊揭谛大师,那年他已四十几岁,文学很好,是一个学士派人。母亲是日本人,父亲是中国人,为人很狂放,一行一动,都潇脱无羁。大家知道,这位曼殊揭谛,和做小说的稣曼殊,(曼殊大师,曼殊和尚曼殊、)是两个人。稣曼殊也是中国父亲日本母亲,为中国新时代中风流才子人物。一生倜傥不群,天资卓绝,会好几国文字。按佛教来说,不知在那世修下这么点慧,因为没有福来辅助,慧也成狂慧了。所以他所写出来的东西,都是些风花雪月,满腹牢骚。他的外表长得很好,可惜是一个天阉,这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在他的著述里,他自己也说:「遭世有难言之恫!」生平爱吃糖,爱吃冰,往往拿这个当饭吃。后来他觉得在世上活着无味,三十几岁就把自己作践死了,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和我一块去日本的那位曼殊揭谛,也很有才器。专门学密宗,对中国其他各宗也很熟。举止动作很洒脱,不拘小节,对我很投缘,没事就找一块闲谈。说话有些天真气派,和我还很谈的来。其他那些新学派人,他都对人不大接谈,说话也冷酷的很!

  去日本时,因路程太远,我怕晕船,没能和大伙同行,乃改由陆路,和张景南,一块坐火车到朝鲜釜山。那天正是九月九,有很多人去登高。从釜山坐船到下关,再从下关坐火车到神户,在东极乐寺聚齐。日本车道很窄,两旁满是稻田,一点空地也没有。偶尔望见一些小村落,散布在荒野里,都是些木板房,很矮,很整齐。一路并没看见有牛马,不知养在何处。从神户到东京,车行一夜,到处欢迎,小学生唱歌表演,弄得一路没睡觉!

  第二天到东京,站上预备了四十多部汽车来迎接,每人给一个牌,对号坐车。

  太虚法师,早已去过日本,朋友很多,这次去日本,他的朋友,都到车站来欢迎,见面握手寒暄,比别人分外忙碌。有一位日本夫人,大概是某僧正的太太,手里拿一个大花圈,到太虚法师跟前:「你就是太虚法师吧!」说着猛一下子把花圈套在他脖子上,表示欢迎。太虚法师正在冷不防,这一来,把他骇一跳!

  开会的人,当天住东京增上寺,庙很大,很干净。日本僧人叫佐伯的,负责来招待我们,很殷勤,很周到。喝过茶不一会,来好几班小学生,穿得很整齐,唱歌,舞蹈,对开会的人表示致敬。第二天,日本和尚,给开会的人,每人赠一件花料衣,每件约值拾几块钱。别人接过来,都在手里拿着,惟曼殊接过来却戴上,大伙都觉得好笑。问他他说:

  「这是日本僧人对我的敬意,送我东西是光荣的事,如果不戴上,对不起人,有负人之敬意。例如有发丧的,丧主赠给你一个孝帽子,你必须戴上,不戴就是却之不恭。」既然他这样说,也没人和他辩驳,其怪僻滑稽至于如此。

  在东京吃饭时,每吨都吃大米饭,日本人饭量小,他知道中国人饭量大,特意给多预备的饭。菜亦很好,很洁净。吃饭没有汤,饭后以小泥壶泡好清茶每人一壶。我因到东京后,始终没喝够水,渴的难过,使小壶喝又觉不过隐,给泡上一小壶,几下就喝净了,因茶叶好,像中国的龙井雀舌一样,搁的又多,泡一小壶挺艳!我因头一天喝茶喝的过多,后来闹痢疾。自己开一个药方,无中国药,吃日本药亦没见效。

  日本人对中国垂涎已久,处处发扬他国的团结精诚,宣传文化思想。其实看看他做的事实,满不是那回事。对人所谓亲善,无非是一种口头宣传,炫惑人的耳目。这次召开东亚佛教联合会的意义,目的也就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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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会时,也并没有什么重要议题,无非表面上一种形式,为借开会机会,让人看看他国的强盛。我们同去的,有一位在北方很有名的胡子笏居士,他过去做过福建省巡抚,晚年皈依佛教,全部家产都供养庙里,对信佛很诚恳。平素他的赋性很耿直,很狷介!向不会逢迎。心里有不平的事,到该说话的时候,无伦对方愿听不愿听也要说。开会时,他起立发言,问开会召集人水野梅晓说:

  「此次开会,名东亚佛教联合会,名实不符。东亚的国家很多,现在只有中国一国出席,其他所到的,如朝鲜、台湾、这都是日本的殖民地,算不得另外一个国家。中国和日本是邦交,不能和朝鲜、台湾、相提并论。按理来说,应当把『东亚』两个字,改为:『中日』两个字,方为妥当。」

  水野说:「这次开会,对暹罗、缅甸、印度、凡东亚各国等,都去公函,让他们派人参加。不过他们都没来,现在他们不来,我们也要开会。」

  「出席人不及半数,那能算开会。」

  「我们不管他够半数不够半数。」水野说:「因为中日是兄弟之国,日本文化,及日本佛教,都是由中国传来的,中日亲善,是日本报答中国的恩惠!」

  「不说报恩还好!一说报恩,倒把我们吓一跳!」胡子笏说:「过去,我在日本留学,有一位大隈伯先生,在日本士官学校演讲,说中国和日本有多少年的历史关系;而且都是黄种人,日本的佛教、文化、等都是由中国传来的,日本对中国应当报恩。正说要报恩,接着就来了个『五号二十一条件』就这样报恩吗……」

  胡居士是做过大事的人,对于大小场面都有经验,平常也向不会给人打溜须,做事很慷慨,有话也敢说,把水野说的满脸通红,无言可答,会亦不欢而散!无论中国政府当时强与不强,这次日本开会,总算没给中国人倒架子。

  会后,同去的人,都留在东京多住几天,游览日本景致。我因闹痢疾,不能久留,乃与张景南自门司至釜山,坐火车回国。临来时,经东京车站,正九月天,日本人开展览会,比赛菊花;红的、黄的、白的、争奇斗艳,有一千多种。花朵肥硕,有像人头那么大的!好看之极。会内到处有招待员,青年小伙子,个个都精神充足,生气勃勃,动止活泼,无论办什么事都机警得很!不但是这一处,到处都是那样。当时我曾起一种感想,唉!日本人对中国既然早有存心,如果中国再不自强,将来必定受制于日本。试看中国人,精神萎靡,如痴如呆,和日本人比起来,简直像大傻瓜一样。这都是因为政府当局,只知为个人争权夺利,而忽略了民众教育;致使整个中国,陷于麻痹状态,精神涣散,不能团结。还有当时东北一些要人,地盘都让人占去了,他还在舞场跳舞,这样国家如何能兴!

  从日本回国到奉天,正值郭松龄倒戈,时局紊乱,火车不通,不能回北京。时张作霖,已入长春日本租界。到十一月间,接北京来信,说董事,走的走了,死的死了,(马冀平已死)弥勒院学校无人管,亏款壹仟元,让我想办法。当时我找张景南拿二百块钱,又从旁凑三百元,一并汇至北京弥勒院,维持现状。后我又去哈尔滨,找校董,每人每年担任二百元,有二十人,每年四千元继续负担三年为满。

  (三)漩涡

  做事难的很!各方面都要顾到。自己的脚步还要站的稳;如果有一方面顾不到,事情考虑不周全,以后就要生麻烦。同时在办事过程中,自己还要有忍耐,有毅力,如果一点忍耐劲没有,经过一次挫折,就再不愿出头,这样事情绝不会有成功的!要知道世间一切事,不能全如人意,有顺心的事;也有不顺心的事,在做事的时候,什么都能遇到的。例如一九二八年,我在法源寺所遇到的波折,那就是不顺心的事。有些不明真像的人,以为我另有用意。现在为了让大家明白这其中的真像起见,把事端的原委给大家说一说。

  最初是因道阶和他的法子广福打官司,打到内务部,互相攻击!那时我正在弥勒院办学,杨麟阁在元帅府当总参议,请我到他公馆讲心经和金刚经。当时长春正修般若寺缺款,在讲经之暇,我请杨麟阁帮忙,给募一部份捐款,备修般若寺,一时北京城传遍,说我化缘修大庙。

  有一天,早饭后,我刚给学生上一堂课,胡子笏居士来了。我问他吃过饭没有,他说已吃过,闲谈话间他说:

  「今天来求法师办点事。」

  「什么事?」

  「这事大概你也早已听说了。」胡居士说:「法源寺道阶法师,因往外运古物,和他的法子广福,打官司,互相攻击,已打到内务部,谁也不让谁。经人调解也调解不开!若官府认真,把法源寺完全没收,于整个佛教大体太不好看!这事情都是出家人的事,我们在家居士更没法管。现在你给杨参议讲经,求你和杨参议说一下,叫内务部批到佛教会办理说合,这事还和缓一些。」

  我说;「我与杨参议无交情,我去杨公馆讲经,是由赵荩臣做介绍。我和杨参议,仅一面之识,不便和他谈这话,须另想办法,最好是找赵荩臣,因他和杨参议熟,是同学,对说话较方便。」正说话间,赵荩臣来了。我说:「这事你求荩臣给办理吧!」赵为人很爽快!当时一说,满口应承,胡居士很欢喜!赵荩臣说:

  「事情要办马上就办,现在杨参议没上班,可以马上去找他。」于是两个人坐洋车到杨公馆。赵荩臣和他把法源寺打官司的事一说,杨参议初信佛,说「这事好办!」于是叫秘书写一封信,交给胡居士,「你们拿信去办吧!」两个人从杨公馆出来,又到内务部见内务次长齐斐章,请他对此案格外方便。齐斐章对这事很为难,不照办?现有杨参议的信,于他面子过不去;照办?于公事程式上又太不象话,沈思了半天,末了他说:

  「关于法源寺一案,已批至警察厅,着其查明,待复后必照办!」两个人很欢喜从内务部出来,又到弥勒院见我,说事情有希望。这时杨参议每天晚上用汽车接我到他公馆讲经;可是起初杨参议并没和我谈过法源寺的事,过四五天,在讲完经,杨参议对我说:

  「你看长春般若寺修不起来,缺款五六万不好募。此地法源寺庙很大,庙产也不少,里面出家人不守规矩,胡闹,现在师徒俩打官司,已打至内务部。前几天有胡子笏和赵荩臣两个人找我,想把此案批到佛教会调解。当时我写一封信给齐次长,昨天我去道谢他,齐次长说:『事情不好办,因法源寺是唐代古庙,里面古物法器,很多,住持道阶,私行外运,至南方被海关扣押有据。现在师徒两人以罪名控告,谁也不让谁,各说各有理,将来弄不好,只好由政府没收,或另派新人。』当时我说:『这还了得!和尚是专门做善事的,为人天师表,现在居然也做起坏事来,要他作什么?』我想这是一个现成的庙,把他们赶走,法师去住不很好吗?省得再化缘去修般若寺………」(听他说话就知是大老粗。)

  「不成!」我说:「这事情你不要太认真,这是师徒互相抵赖,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对于出家人规矩,你不明白,无论到任何地方也不许强占人庙!况且当法师的,到处给人说法,做模范,更不应当办这事,如果真这样的话,人必说我仗势夺庙,将来怎样对人?至于修般若寺,也不是无庙才修,我现在已有好几处庙;如哈尔滨极乐寺,沈阳般若寺,营口楞严寺,北京弥勒院,其他还有好些小庙,统计起来,已有六七处庙可住;而且我到那里弘法都可以,何必占人的庙,这太失出家人的本分,也不够当法师资格。他们的打官司,只是家务事,与外人无关。」

  杨参议悻悻然又说:「这般和尚弄的事,简直太不象话?」

  我说:「凡夫境界,谁都有一时看不开的时候,而且事情也未必属实!出家人的事,各有各的因果,请你不要过问此事。按在家学佛立场来说,只有恭敬三宝;赞叹三宝,不准说三宝的不好。不是有句格言吗:「大居士不言僧过,善知识能调物情。」你现在是居家学佛之士,不能说出家人的长短如何,不然就有毁谤三宝之名,将来都免不掉有因果。事情虽然在你眼里看他们都不对,可是在如来眼里看他们都是未来诸佛,而且佛最爱惜他们,最可怜他们!出家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们闹事,是他招魔,原因是他的道业比先增长了。他们未尝不是诸佛再来,你不要把这事看得太轻易了。」

  经我这么解说之后,杨参议不再往下说了。之后,这话由杨公馆当差的把话传出,说「道阶和广福打官司至内务部,杨参议要把法源寺没收,和尚赶出去,把庙交给倓虚。」有人拿这话问我,我说:「没有这事,杨参议因他们打官司闹的太凶,虽然说过这话,经我给解劝之后,什么事都没有了,而且我也没接人庙的意思。」

  经过各方面的哄嚷与传说,弄得满城风雨!对于我接法源寺的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时我看风声不好,将来有麻烦,为避嫌疑,要回哈尔滨。在讲经时,给杨参议告辞,杨参议说「你等几天吧!我也回奉天,可以一块走,还省车费。」过半月,和杨一同坐专车,在车上他特意给预备的素菜,到奉天他很高兴。又请我给兵工厂员工讲金刚经,以种善根。从奉天我去哈尔滨,直到明年正月间,杨参议给化的修般若寺款也未汇到。

  人应该受多大麻烦,想脱也脱不掉,事情到了跟前,让你没办法,不知不觉就陷在漩涡里去了。有一天,我在极乐寺忽然做一梦,觉得路很难走,道也不平,累得很难过,肚子很饿,想去下馆子,又恐人看见笑话。乃打听当地人,有没有慈善机关去赶斋。他说:「你往前走就看见咧!」我往前走,见一佛教会。心想可以进去吃顿素饭。进门后,见有三间横房,穿堂而过,有男女数人,在里面握手牵衣,嬉笑谑浪,也不理人。当时我想:这一定不是好地方,如果是好地方的话,还有这些人在这里面闹,见出家人一点道气劲没有。再往前走,猛一看!大吃一惊!下边惊涛骇浪,再迈一步,便掉漩涡里去!也不敢再往前走。水上有一二小船漂浮着,我因骇怕掉在水里去,乃慢慢蹲下,见四外房子都冲净,土亦渐渐坍没。正在害怕之间,忽然一下惊醒!我想此梦不吉,一定有被牵扯的事。下早殿过斋堂后,佛教会来一电话,说北京来电报,一会差人送去。不一会差人来,电报乃是杨参议来的,很简单几个字「请速至北京,有要事相商。」当时我接到这封电报后,也不知有什么事,心里踌躇得很!担扰到北京后,把法源寺的事弄在身上,一时抖擞不下来,以后惹麻烦而又失面子。这样弄得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好,如果真的不去,恐怕对不起杨参议,而且他正在给长春般若寺化缘。去到之后,万一是为法源寺事,又免不掉出是非,真是左右为难。后我与定西法师,及极乐寺国文教员张子真先生商议此事,并告以梦中所见,他俩都说:

  「做梦无凭,还是去吧!」于是我坐火车到北京,见赵荩臣问有何事相商。他说:

  「杨参议还是请你接法源寺。」我一听说法源寺,知道事情糟了,免不掉自己又被牵缠。但已来京,又不好马上就回去,只好看事情的结果如何。接着赵荩臣说:「自你走后,法源寺听说政府要没收其庙,惧而和好,官司两下不打了。道阶被逐后,又重新请回来,升座重定。腊月二十几,道阶在斋堂给大众表堂,说:「倓虚和杨参议相好,要仗势力夺我的庙,他依北方人势力大,不如我南方人智慧大!坐官的人,在台上耀武扬威,下台之后,任啥也不是,背下因果,将来免不掉下地狱!出家人认识个破参议,就觉了不起,如果再认识大元师,就不知姓啥了。想仗势夺庙,那是打妄想,我敢说一句大话,他绝办不到……」斋堂里四五十人,南北方都有。南方人听到这话还好,北方人听到这话,未免有点刺耳朵!于是把这话传入杨参议耳中,杨参议大发雷霆说『道阶这东西真可恶!接庙是我请的倓虚法师,人家几次推辞不干,现在他胡作妄为,我们不管他,他反胡说八道不服,叫警察把他们赶走!庙给没收!』一声令下,腊月底快过年的时候,去几个警察,到法源寺,硬把道阶等赶跑了。因为仓促之间,道阶什么东西也没拿走。法源寺本是多年古庙,里面古物很多,去一两个警察看不过来,也不敢负责,乃报告警察总监。总监说:「可以把门封上。」光把门封上,不用人看还是不行,万一里面古物有损失,警察也担不起;而且在那里看守,既没人管饭,又没人给钱,几个警察,寂莫萧条的,天天像老和尚一样,在庙里闲呆着,因为有内务部命令及地方责任,又不能不看守。过十几天,警察不够用,叫警察厅打电话催杨参议;杨参议当时也想不出办法来,过一个多月后,预备组织委员会,把法源寺整个没收办学校,古物归陈列所保管;委员已派定,预备接收,并商讨入手办法。后经人劝他,不必如此,多年古庙,这样一弄太可惜!但法源寺现在已竟封闭,别无完善办法,忽然想起让你接庙的事来,乃让我替他打电报请你来京去接,你如不接,就实行把法源寺归公没收了。」

  之后我去见杨参议,他也是拿这一套话对我讲。我解劝了半天,他官僚脾气,不听那一套!说什么也不成。无论如何让我去接,我不接就把法源寺归公办学,马上派委员去接收,并和我商议入手办法。我知道这是一个骑虎难下之势,他本是一个武人出身,而且正在当令的时候,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不给他面子,让他下台阶,事情是不可挽回的。可是他硬让我去接,这等于拿一套枷锁,硬往我身上带!弄得我进退维谷,怎么都不好!如果不去接,得罪杨参议,把法源寺充公,多年古庙废了;长春般若寺的款募不起来,也修不成了,如果去接,人必说我依势凌人,鹊巢鸠占;而且法源寺的人,也绝不容许去接。反来覆去觉得这事太蹊跷!想不出好办法来。这时北京城哄动一时,都知道倓虚来北京,要接法源寺。

  我的意思,是用和平办法,两下调解,给杨参议转面子,让他下台阶,法源寺仍旧保得住。办法是让道阶退居,因他和他的法子;以及其他人帮着打官司,都是为了争住持。如果在这时把住持更动一下,一则给杨参议转面子,二则法源寺产业还能保得住。当时广济寺住一位老和尚诚修师,和法源寺是本家,去见我;我把法源寺事。前前后后都给他说明。虽然杨参议力主让我去接法源寺,可是我并没那野心。杨参议我解劝了半天他也不听,事情已弄到这种程度,无论如何要给杨参议转面子,且道阶法师做方丈已廿几年,可以退居传法子,这样与各方面都圆满。不过在过度期间,我要到法源寺走走场面,做一个跳板,监护新方丈升座,和平办理此事。将来事办妥之后,我离开法源寺,任何流连也没有。诚修师很赞成,也主张这样办法,他先去给道阶疏通,征求意见。道阶一听大上其火,说:「倓虚若来,我必告他。」他以为我在里面作祟,仗势夺庙,我看这事不好办,想不管。之后,诚修师屡次找我,让我到法源寺办理此事。我说:「我不敢去,也不能去,我的意思本为给人调解,保留法源寺古庙,并没心侵占他人产业,这样一来,弄得我成仗势凌人了。」

  这时警察因忙不够用,警察厅及第二分署署长,找我几次想办法;并言庙内宝物甚多,恐生意外。诚修师亦办劝让我去法源寺,因此使得道阶更恨我说:「倓虚若来,我必发火烧他……」过两天第二分署署长来请我,我把情形一说还是不敢去,他看没办法,拂袖而去。晚上又来找我说:「请法师去吧!这回你不用害怕,我已把他们全赶跑!汽车顾好了,在门外等候!」说这话已是三月初几了。

  唉!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觉得在外面做事应酬人实在太难了,明知这是火汤,为了保留法源寺这个古剎,也要去蹈一下。这时因迫于不得已,乃偕同澍培法师;还有其他十几个学生,由分署的人陪着,一块去到法源寺,看庙里有执事的出家人,全被警察赶跑了。只剩旧监院德玉师,还有十几个伙计,都是南方人。我用言语安慰他们,并告此事不关我事。前几天我不知道杨参议已指派委员没收法源寺,和我商讨入手办法,如果我不来,他们要没收办学堂,我来;不过暂时维持这个地方,将来事情办妥之后,因我别处事情多,还要离法源寺,绝不恋栈……。

  我去法源寺之后,过两三天,道阶真告了。那些被逐的出家人,都是平常赶经忏的,道阶压人半年衣单钱没发,都来要单子钱;也有马上回法源寺的。还有一位律师,是道阶聘的法律顾问,专备打官司的,也到法源寺去要半年车马费。还有一位湖南的文学家,替道阶作高僧传,欠人三百五十元,也来要钱。时高僧传已刻板出书,把道阶和给他要好;往南洋掘金的几个人,也列为高僧之一。因作书人是个穷秀才,指望卖稿糊口,言明每作一篇传,一定有多少钱。这时如果不对道阶靠拢奉承一点,恐自己拿不到钱,不能维持生活。奉承又对他的作风不满(因他整年打官司等事,)没办法,所以在后面给他作了个「僧而不高」的传记,语中欲褒寓贬。起初道阶没看出来就刻了板,后有人看出告诉他才知道,因此道阶生气给一半钱,余一半不给。早先要钱,要很多日子,三番五次要不了去,这次道阶走了,他们以为法源寺又换新人了,所以都来要钱。

  时法源寺为地亩事,三四下里被告,给人打官司。因主人已去,我还得顶法源寺去过堂。过几天一块接到四张传票(真是麻烦事)道阶把我;和警察厅、内务部、一起告到司法最高法院之评议院。内有南方人很多,与道阶熟,对此案批准受理。内务部礼俗司来电话,让我清查法器账目,必须查明。本来我并没想在这里久住,预备把事情办妥后,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这样一来,因法源寺有些古董法器,不靠实的人我不敢交他,恐生意外有损失,我担不起。乃偕同原监院德玉师;及警察数人,一一点明,或铜器,或磁器,均注明形色及尺寸大小,一一封贴号条,共贴四百余号。其他家具,及大小物件均造册报告。

  本来法源寺这些法器等,过去并没账可查,究竟东西缺不缺也没凭据。幸有道阶在一九二三年,为佛历两千九百五十周年,开纪念会,展览古物法器,列有单子,在衙门存案。上写有清龙藏经两部,点查时,只剩一部。龙藏共七百二十函,每函十册,共七千二百册,短了一藏。大乘经及其他佛像等,按表查时,短少很多。其中赵子昂的画,吴道子的菩萨像,及名人手写金字经,均不见有,尚亏款一千七百元。这样三方面查明,报礼俗司长,由内务部过公文至评议院。评议院看单子是道阶自己写的,内中短少古物甚多,无法袒护,乃复公文叫内务部按法律去办,内务部乃下通辑令,让警察局严缉道阶。道阶没法,潜自逃宁波,哭拆于谛老,说我仗陆军势力,霸占其庙。谛老不明白真像,还有南方一般居士,都来信劝我。当时官府拿不到道阶,把德玉师逮去。正赶他腿瘸,原因是法源寺院里有几棵大槐树,都有几百年了。上面累好些乌鸦窝,每晚有好几千乌鸦来投宿。忽然在法源寺闹事之前,乌鸦一个不来,人都以为不祥。晚间德玉师站大殿月台上看乌鸦来没来,也该他倒楣,只顾抬头往上看,脚底下没留神,一失足摔月台下边去,把腿摔瘸了!治很多日子也没好。他被官府传去,问什么也不知道,又把他送回来。时道阶到南方各处宣传,说我借陆军势力,强霸其庙,各居士都来信劝我,不要如此,其实他们都是听一面之词,实在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过些日子,定西法师为了法源寺事不放心,由哈尔滨来,住法源寺。夜间作一梦,见日光中有诸佛圣像,云掩其半,不一会,乌云过去,光明如昼,遂醒。第二天定西法师对我说:

  「法师勿急!我昨晚做一梦,见云散雾消,光明如昼,此事不久,定能见到水落石出。」

  这时正一九二八年,革命军北伐,杨参议出发邯郸作战,他未走以前,内务部欲将法源寺事了结,乃请我接智果老和尚法,为法源寺正式住持。智果老和尚是道阶的法和尚,他和道阶的因缘,是因道阶,湖南人,朝五台山,路过法源寺挂单,正赶智果老和尚用钱,道阶给留了五百两银子,言明将法传给他。后道阶朝五台山回北京,要接法源寺,智果老和尚不愿意,道阶要告他。智果老和尚害怕,乃传给他。后智果老和尚怨道阶,意思想找一个北方人,再另传座,在闹纠纷期间,有很多北方人要接法源寺。但因法源寺宝物多,恐有损失,不靠实的人不敢交。后内务部教智果老和尚传法座与我,我接过来之后,寺内亏款一千七百元,债务都没还,每天有五六十人吃饭亦需款,当时我找齐斐章、齐贡轩、杨参议、三人筹两千七百元款还账,并卖食粮,及应酬一切开支。

  法源寺在北京的南城,地方很大,房子也很多。我去时,里面有一百多间空房子,停一百多口灵柩。普通都说这时开死人店,比活人来钱多。每一口灵柩按房子大小,有五元的,六七元的,八九元的,不等。每户都有折子,按月收款,每月能收八百余元;又赶经忏,庙地几十亩,每月收入很丰裕。就这样把法源寺弄得负债累累,折子押给债户八十多块。直到闹事前后,法源寺经忏也停了,当时为六十亩地打官司,因地方人要没收办学,后经我托人始留住,寺内诸多事情,纷乱如麻,一点头绪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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