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离心意识用功夫
心意识以分别、执着为义。分别,即分别二边,远离中道;执着,即执着我法,昧于空性。众生无始以来一直与心意识打交道。殊不知心意识乃生死之根本。修行人不断心意识,则无由解脱。唯识宗讲“转识成智”,也是教人远离心意识。
宗杲禅师讲:学世间法,全仗口议心思。学出世间法,用口议心思则远矣。佛不云乎,“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永嘉云:“损法财,灭功德,莫不由兹心意识。”盖心意识乃思量分别之窟宅也。决欲荷担此段大事因缘,请猛着精彩,把这个来为先锋、去为殿后底生死魔根一刀斫断,便是彻头时节。正当恁么时,方用得口议心思着。何以故?第八识既除,则生死魔无处栖泊。生死魔无栖泊处,则思量分别底浑是般若妙智,更无毫发许为我作障。所以道,“观法先后,以智分别。是非审定,不违法印。”得到这个田地了,尽作聪明,尽说道理,皆是大寂灭、大究竟、大解脱境界,更非他物。故盘山云:“全心即佛,全佛即人”是也。未得如是,直须行住坐卧,勿令心意识得其便,久久纯熟,自然不着用力排遣矣。思之!(《示廓然居士(谢机宜)》)
士大夫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聪明灵利,知识渊博,善于思维。从世间法来说,这也许是一件好事,但是,就解脱道而言,它有时反而会成为一种障碍,反不如三家村里的愚夫愚妇来得快。原因是,知识分子思维心太强,疑心重,喜欢玩弄语言名相,不肯真实地做功夫。殊不知佛法不可思议,唯证方知,说的想的终是虚妄,与实际理地一点都没有关系。而村夫村妇却无许多恶知恶见作障碍,一旦信入,不会沉溺于文字思维中,只知道直心做下去,所以进步快。
聪明利智之士,往往多于脚根下蹉过此事。盖聪明利智者,理路通,才闻人举着个中事,便将心意识领览了,及乎根着实头处,黑漫漫地不知下落,却将平昔心意识学得底引证,要口头说得到,心里思量计较得底,强差排,要教分晓。殊不知,家亲作祟,决定不从外来。……心意识之障道,甚于毒蛇猛虎。何以故?毒蛇猛虎尚可回避,聪明利智之士,以心意识为窟宅,行住坐卧未尝顷刻不与之相酬酢,日久月深,不知不觉与之打作一块。亦不是要作一块,为无始时来,行得这一路子熟,虽乍识得破,欲相远离亦不可得。故曰:“毒蛇猛虎尚可回避,而心意识真是无尔回避处。”(《示罗知县(孟弼)》)
宗门中把心意识之障道比作“家亲作祟”,或者是“认贼作子”,意谓此障碍隐密难知,难于破除,容易被它暗算。若不真下决心,很难出它之毒手。所以,真修行人要敢于当“钝汉”,将心意识领解得的全部放下,以无所得心,拿着“钝锄头”,老实地“做钝工夫”。若求速效,想有所得,或者夸我聪明、我能干,十个有五双必落入心意识的魔网中。因此,宗杲禅师经常鼓励他的弟子,将一切文字知见放在一边,向“意识不行、思想不到、绝分别、灭理路处”用功夫,“觉得迷闷,没滋味,如咬铁橛相似时”,不得放手,正好着力,并要认识到这个正是得好消息、成佛作祖的时节。
不识左右别后,日用如何做工夫。若是曾于理性上得滋味,经教中得滋味,祖师言句上得滋味,眼见耳闻处得滋味,举足动步处得滋味,心思意想处得滋味,都不济事。若要直下休歇,应是从前得滋味处,都莫管他,却去没捞摸处、没滋味处,试着意看。若着意不得,捞摸不得,转觉得没杷柄捉把,理路、义路、心意识都不行,如土木瓦石相似时,莫怕落空,此是当人放身命处。不可忽!不可忽!聪明灵利人多被聪明所障,以故道眼不开,触途成滞。众生无始时来,为心意识所使,流浪生死,不得自在。果欲出生死、作快活汉,须是一刀两段,绝却心意识路头,方有少分相应。(《答王教授(大受)》)
读到这里,也许有人会说,佛教不是强调闻思修吗?离心意识,这是禅宗的修法,其它法门不妨分别思维。实际上,不单是禅宗这样要求,其它宗派无不如此。在这里,我们要注意三点:
首先,离心意识用功与闻思修是两个概念。在修行过程中,闻思是我们提升智慧的一个主要途径。闻思不是落脚点,修证才是落脚点。闻思只是文字般若。文字般若虽然为观照般若作前行的理论准备,但是不能代替观照般若,更不能代替实相般若。
其次,祖师劝人看经看教,或者劝人离心意识用功,都是方便之药语,不得作实有之定法来理会。对于知见重的人要劝他放下知见。对于知见不重、不明修行理路的人,不妨劝他适当看看经教,读读祖师语录。
第三,正用功时,必定是定慧等持。离心意识就是定慧等持。正参话头时,正念佛时,正持咒时,正数息时,正观心时,必须远离分别执着,远离语言名相,也就是说,要用智,而不能用识。《瑜伽师地论》中讲,“分别是识,无分别是智。”如果用分别执着心来做功夫,那不是出离生死,而是在顺生死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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