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之春,扬州,大明寺内。鉴真纪念堂,清式四合院,堂外甬道长直,古松新枝。堂内干漆夹像,结跏趺坐。坐像正对着石制灯笼,里面的灯火,长明不灭。 在鉴真圆寂之后的1256年间,鉴真的传说一直都在扬州这片土地上流传。扬剧、歌剧、交响乐、书籍……一次又一次重现鉴真大师远去的背影,在这个春天扬起的漫天柳絮之中,清晰明朗。
扬剧——首次以鉴真东渡为原型,一道道长绸,如同船行海上,迎面拍来的一股股巨浪公元753年,当鉴真终于踏上东瀛的土地时,他已经双目失明,什么都看不见了。然而,在他的内心之中,一定又是看得见的,他心里的目光,一定能够穿过波涛汹涌的大海,一定能够抵达精致秀美的扬州。 千余年前海面上的波澜澎湃,在扬州戏曲园9楼的排练厅内,一一重现。 年轻的扬剧演员吴志远,双手持长绸,双脚踩地面,猛地一蹬,身体就腾空而起,两臂顺势伸展,两条长绸凌空飞舞。在他身后,紧跟着其他演员,顺势而跃,一道道白色的长绸,如同船行海上,迎面拍来的一股股巨浪。随后,演员们或俯身,或站立,手中的长绸千变万化,就如同变幻莫测的海面,时而平静,时而翻涌。 这是扬剧《鉴真》的排练现场,本月26日,这部首次以鉴真东渡为原型的大型古装扬剧,就将在扬州首演。对于这些年轻的扬剧演员们来说,手舞长达7米的长绸,难度不小,除了之前的戏剧身段,他们还要学习舞蹈、杂技等。 和其他演员相比,“扬剧王子”李政成所要承担的重任,当然更大。他不是第一次出演古装历史人物了,无论是血染梅花岭的史可法,还是白衣退千军的谢安,他在舞台上,塑造人物,驾轻就熟。但,这一次,他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难度,因为他所要扮演的,是一代高僧,鉴真的人物形象是无比令人尊崇的,鉴真的庄严、慈悲、坚韧、不弃,都要通过他的演绎再现。当然,共同在扬州这片土地上流淌的基因,一定会让李政成更好地感受鉴真,感受鉴真心怀天下的宽广,感受鉴真百折不饶的坚持。如今,我们可以期待,舞台上,那一声佛号的响起,如何穿越大海,穿越古今。
歌剧——西方艺术演绎东方历史,所到之处,观众无不为之落泪如何演鉴真?或许,这样的困惑也曾出现在田浩江的脑海里。
2016年,在由江苏省演艺集团打造的歌剧《鉴真东渡》里,他用六大篇章完美地演绎六次东渡。 一渡幻海、二渡愿海、三渡迷海、四渡觉海、五渡心海、六渡慧海……这是用西方的艺术形式,展现东方高僧的传奇,每一个篇章的展开,其实都是一种世界视角下的中国故事。 为了创作这部歌剧,作曲家多次来到扬州,感受各个季节的大明寺,希望能够站在原地,想象鉴真东渡时的心境。而在整部歌剧演出时,就会发现,歌剧的旋律中,掺杂有扬州民歌《拔根芦柴花》的元素,而在背景屏幕中,也不断闪回着瘦西湖、大明寺的场景。在舞台一侧的莲花台上,来自大明寺的僧人不断吟诵着佛经。这些扬州元素的出现,其实是将鉴真还原为一个有着真实情感的人,他生于此岸心无岸,忠于自己的光明理想。他以一介血肉之身,敢与自然之力坚强搏击,同时他也是一位普通人,有着思乡情结的赤子情怀。 753年12月20日,鉴真历尽艰难险阻实现了东渡宏愿。2016年12月20日,歌剧《鉴真东渡》在日本东京首演。此后,歌剧《鉴真东渡》开启了世界巡演,所到之处,观众无不为之落泪,无不为之感怀。交响乐——古筝之乡追怀先贤,“《梁祝》之父”亲自执棒歌剧《鉴真东渡》的成功,在于选取了一种世界语言,打通了各种审美。语言不再重要,情感沟通流畅。事实上,同样是在2016年,扬州人也通过一种音乐的方式,感受了鉴真的东渡。那就是著名音乐家何占豪执棒指挥的交响乐版《东渡》。 一曲《梁祝》,就将何占豪的名字,镌刻在中国原创音乐的高峰之上。人到晚年,却又有了那样澎湃的激情,让他再次谱写乐章,唯有鉴真,唯有鉴真的精神,才能让他“老夫聊发少年狂”吧。 这首《东渡》,是何占豪在2010年时,为迎接日本鉴真像回扬州“省亲”时所作的,整支协奏曲,当时他用了二十多天的时间谱完,每天工作到凌晨三四点。因为鉴真大师的故乡在扬州,扬州又是闻名全国的“古筝之乡”,所以他特别选择用古筝来演绎人物的心理历程。乐曲分为三大乐章,旋律均取材于扬州小调和日本民歌。鉴真大师饱经困难仍勇往直前的精神,一直都让何占豪的内心激情澎湃,而那些细腻而热烈的情感,都浓缩在了音乐之中。 2010年时的古筝协奏曲,是由扬州筝家吴蓉演奏的。2016年的交响乐,还是由她抚筝领奏。鉴真大师的壮阔人生、伟大精神伴随着跌宕的旋律,立体地呈现于舞台之上。南京爱乐乐团的倾情伴奏,更是给乐曲镶上了一道瑰丽的“金边”。中西合璧,非常凡响。
图书——记录大师足迹,灯火长明永不灭事实上,当现代人去研究鉴真时,许凤仪的作品,一定是绕不过去的。作为扬州本土的文史作家,他几乎用上一生的时间和精力,还原鉴真大师的足迹。 1978年,许凤仪、朱福烓、姚国定所著的《鉴真》,是国内最早的介绍鉴真事迹的书籍;2000年,许凤仪的《鉴真东渡》,被认为是一本关于鉴真的传记文学佳作,他也因此成为中国作协会员;2010年,245万字煌煌两大卷的《鉴真文化大观》问世,更被认为是有史以来关于鉴真研究的集大成者,包括论文、散文、诗歌、戏剧、讲话稿、图片等,类型多样,材料翔实。他所拥有的鉴真史料,在国内外研究鉴真界都享受盛誉,他也被认为,是“离鉴真最近”的人。 其实,鉴真坐像,曾经两次回到扬州。早在1980年,许凤仪还在宣传部工作,负责接待中外记者,当鉴真坐像踏上扬州土地的那一刻起,许凤仪就被那种盛况深深震撼了。“在瓜洲到市区的那段20多里的公路两旁,很多农民都是自发就从田里到路边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虔诚。
在大明寺接受瞻仰时,每天前来的人流,一直都延绵到山脚下。最后一天太阳快要落山了,还有个把小时就要停止瞻观,可外面排队的还有上万人。”正是在那之后,许凤仪将研究的着重点放在了鉴真身上。任何一本有关鉴真的史料,他都细心收集;任何一次有关鉴真的研讨会,他都尽量参与;任何一段有关鉴真的历程,他都想亲身走过。他两次前往日本,在唐招提寺内,在鉴真坐像前,跪拜、沉思、冥想。 当然,关于鉴真,还有很多扬州学者也在研究鉴真。比如梁明院,点校《唐大和上东征传校注》,这是第一本较为精审的中文简体校注本,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鉴真已经远去,但是大明寺里长明的灯火,永远不灭,如同那无边的风月,永悬天地人间。 记者 王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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